林晚走后,宋青窈又在书桌前呆坐了一会儿,色彩缤纷的故事书摊在上面,没了吸引力,文字变成蚊虫,模糊翁叫烦人得很。
她不是个爱哭的人,被打的时候没哭,随母亲一起翻山越岭时没哭,被嘲笑孤立也没哭,可遇到林晚却时时刻刻都想哭,好像与她相关的每一种情绪都牵动着她的眼泪。
宋梦坐在餐桌上写写画画,没空关注她,她就这么伏在桌前,暗自消化。
这一夜 小孩没怎么睡,宋梦睡在另一侧也睡不着,两人中间隔着一掌宽的距离,泾渭分明,同床异梦。
小孩怀里抱着大耳狗,蜷缩在靠墙的角落,小小一团,如墙角缝隙里顽强钻出的野草和青苔,稚嫩又柔韧。
大耳狗柔软的触感让她回忆起那个周六早晨突如其来的怀抱,她柔软的躯体、身上的香味,都给予了无尽的安全感。母亲保障了她的衣食无忧,却很少同她如此亲近,最多也就是用手抚摸她的头,那时她才知自己如此渴望拥抱。
第二天一早,宋青窈又背着书包去学校,按部就班,和往常没什么两样。
只是傍晚没有遇见期待的人。
蔡姐说林晚出去办事情了。
她没有离开,她很高兴。
不知抱着什么心态,她还是每天同姜意一起走到小旅馆,然后安静地驻足在旅馆侧边,从楼下仰着脖子朝二楼的窗户看一会儿,直至夕阳垂落山背再离开。
也许对林晚来说,她不是多重要的人,所以无足轻重。
只是她无尽贪婪,想要抓住更多,想要留住更多。
期盼着那扇挂着蕾丝窗帘的窗会打开,里面的人冲她招手。
林晚这两天有点忙,时常早出晚归,筋疲力尽。因为身份问题她和宋梦的合同有点麻烦,但幸好她并不是真正需要宋梦给出分红或者回馈,找个律师弄一个对乙方毫无约束力的合同轻而易举。
一切尘埃落定,今日才把想要的东西也拿到,刚上楼就见放学的姜意着急忙慌跑进来,说是宋青窈在学校被人打了。
什么?!
看着扶门喘气的姜意,林晚倏地从藤椅上站起,手里答应姜意的玩偶放在桌上。
时光回到兵荒马乱前,宋青窈坐在墙边,扳着手指数,她已经快一周没有见过林晚了。
她也无数次设想过,会不会林晚已经出国了?离开这里了?只是让蔡姐帮着欺瞒,可转念又立马驳斥自己。
放学的铃声敲响,宋青窈坐在座位上边画画边等姜意,今天轮到姜意值日,她中午来和说了让她放学等她。
林晚叮嘱了要同姜意一起放学,她很听话。
专心地用水彩笔在草稿本上勾勒、填色,纸上跃出的赫然就是大耳狗的模样,憨厚的小狗歪头吐舌,俏皮可爱。
脑中忽然响起那天林晚说小狗和她长得一样的话,心下腹诽,才不像她呢,手上却把小狗的黄色围兜换成了黄色的双肩包。
画完又觉得少点什么,又着手在旁边画了一个身穿蓝色裙子的女孩。
如果人有颜色,那林晚肯定是蓝色的,深蓝色,如同傍晚时分,白天和黑夜会面交替时的蓝,浓郁的湛蓝在蒙蒙细雨中出现,将她包裹其中。
小孩画得认真,慢慢又觉得难过,笔触慢了下来。
她一直都是一个人,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该是。
没什么值得期待的,她走吧,出国也好,去别的星球也好。
教室人逐渐走得干净,只留下几个动作慢的。
今天没见她有动静的几人默默使了眼色,徐明成用胳膊捅了捅蒋飞,朝宋青窈的方向扬扬下巴。
上次把宋青窈关在厕所,虽然当下说得肯定,但还是让他们提心吊胆了一段时间,生怕她告诉老师,再加上她放学开始和姜意一起走,他们也做不了什么,只能偶尔用言语挤兑挖苦。
今天见宋青窈又单独留了下来,一个个的坏心思又蠢蠢欲动。
背着书包等在外面的王丽丽和肖月也接收到了信号。
“丽丽,我们还是先回家吧,不等他们两个了。”肖月挽着王丽丽的胳膊变得紧张,扯着她心有退意。
“你怎么每次都那么胆小。”王丽丽不耐烦地扯回自己的手,对肖月的怯懦恨铁不成钢。
每次都这么扫兴,他们又没说要把宋青窈那个乡巴佬怎么样,那么紧张干嘛!
几人围到宋青窈的座位旁边,留下来打扫卫生的同学低头认真扫地,装没看到,默默远离那一片区域。
“宋青窈你今天怎么不和你的那个朋友一起走了?”王丽丽靠着前桌,颐指气使地问。
“就是啊,不会是被嫌弃了,叫你别跟着她吧?”蒋飞哂笑,心中的怨气让恶意无限生长,“乡巴佬就是乡巴佬,到哪都被嫌弃。”
徐明成听了跟着大笑,肖月也悄悄抿嘴。
随他们怎么说,宋青窈始终安静低着头画画,将他们视作空气。
走廊上学生减少,姜意的打扫还没结束,一直不见人来。
“你怎么会有这个36色水彩笔?”看到桌上摆着的卡通彩笔盒,肖月惊呼出声,眼里闪过嫉妒。
这样的水彩笔王丽丽也有一盒,小小的提手包造型,拎起来特别洋气,她瞧见了就缠着奶奶买,可奶奶说太贵了没答应,宋青窈一个外地来的乡下佬怎么会有?
不平在心中翻涌,她凑到蒋飞身边,故意放低了声音:“这不会是她偷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