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志国眼皮一跳,心底的怒火窜了起来。
伍美梅也是气得脖子一梗。
但两人都没忘记是来求人的,眼看着腮帮子抽搐了几下,又生生把怒意压了下去。
宋志国更是脸上出现了慈祥的笑意,看得杨津叹为观止。
宋志国:“宋家耀嘛,就咱们亲戚。”
伍美梅:“你也知道的。”
卫疆:“哪个亲戚?没见过,不知道。”
伍美梅:“你老婆她弟你不知道?”
卫疆:“我老婆的嫁给我之前,她的户口本上她是独生女,哪来的弟?”
宋志国:“堂弟堂弟,我村里兄弟的儿子,弟和堂弟差不多,就是哪个顺口说哪个。”
卫疆:“这可差得远了,据我所知,宋志国先生只有一个姐姐,你姐姐的丈夫姓周。你这个同村兄弟的儿子,算是你的远门亲戚,跟我的亲戚关系就更疏了。”
宋志国:“这……”
伍美梅:“都是一个村的,都是亲戚嘛……”
杨津:“……”
好家伙!
他替人尴尬的毛病犯了。
罗律师推了推眼镜:“……”
好一个穷在闹市无人识,富在深山有远亲。
卫疆不吃两夫妇那套,他似笑非笑地等着这两夫妇说完,不紧不慢地一一回应。
“我姓卫,跟你们那个亲戚不是一个村的。”
“我爱人宋盈君在向宁镇长大。她的幼年童年和青年时期,都被你们跟你们所谓的亲戚说她是外人。”
“按你们的逻辑,我爱人跟你们都不是一个村的,更别说跟你们的远房亲戚有什么亲戚关系了。”
空气再次陷入沉默。
卫疆也不急,慢悠悠地翻着手里的文件。
杨津和罗律师也差不多动作。
宋志国这边看不到卫疆的文件内容,他面上不说,心里暗骂——
几个西装狗装模作样!
指不定看的是白纸!
伍美梅装不踏实。
她人坐着,屁股挪来挪去,在几个人当中瞄来瞄去,眼神闪烁,双手合十夹在紧并的两腿间,肩膀缩成一团,时而低头含胸,偶尔又触电似地挺直身板,但很快又塌下肩膀。
她没下岗前是车间主任,生活工作圈子都在厂里。
她不像宋志国,要四处去开会,跟着李进去不同领导的饭局,她不习惯这种面对“大人物”的场面。
她自始至终都没什么话,主要是接不上话,也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宋志国换了个话题,说:“说盈君是‘外人’也就那么一说,我们是随着外人的话尾虚应一下,我跟我爱人心里都不是那样想的,我们家不搞重男轻女那套的。”
伍美梅赶紧附和:“是啊是啊,盈君永远是我们家的好女儿!”
卫疆冷笑一声,没接话。
杨津不好就这点发表意见,但他知道这对父母没说真话。
伍美梅实在是受不了句句话都掉地上的不适感,忍不住又说:“我跟志国对孩子,那都是刀子嘴豆腐心。”
卫疆:“刀子嘴的都是刀子心,说出来的话都那么难听,那就是心里头控制不住了。”
伍美梅心里一堵,无话可说。
宋志国算是彻底明白了,对方这不是想要好好谈的态度,自己是进了套了,被卫疆这小子摆了一道。
他怒从心起,也不想装了,放松地往椅背一靠,冷笑——
“你就不想好好谈,还让我们进来干什么?”
“故意给我们难堪,好显着你地位高是吧?!”
“这就是你对岳父岳母的态度?!卫疆,做生意你行,做人?你不行!”
卫疆挑了挑眉,脸上也是淡笑,看着宋志国。
他就知道这个老狗忍不了,就像盈君说的那样——他那种人,给人一点无关痛痒的小恩小惠,就觉得人家欠了他天大的人情,他要是有事求人家,还是一副人家欠了他的必须还的态度,还会暗戳戳在外头借跟人闲聊散播你没良心的谣言,特别噁心。
卫疆心里感叹,盈君在家里那些年,肯定是吃了无数的暗亏,不然也不会把这家人看得这么透。
这种谈判卫疆都懒得帅唇舌。
杨津在这方面可是力挺兄弟的,他立马说:“宋先生,您这话不对,卫疆跟我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做人,他可太行了!”
律师不方便现场站队,但默默在心里附和,卫总做人做上司都特别行。
宋志国撇嘴:“你们一个单位的,你肯定得抬他大腿!”
杨津无语地笑了笑。
这种人真是多余跟他搭话。
伍美梅在人前早习惯了以懦弱示人,赶紧拍着手说:“哎呀哎呀,他不是那个意思!卫疆你别往心里去!志国!你这人,一急就乱说话!别这样别这样!”
宋志国站起来,扯一把伍美梅:“走!没见人家故意给咱们甩脸么!你还准备在这跪着受呢?!”
伍美梅手腕被扯得生疼,但她不敢作声,顺势跟着站起来。
卫疆看着宋志国,慢悠悠地说:“你误会了。”
宋志国站住了脚,心想我还治不了你小子?!
但他表面不动声色,好歹脚没挪。
他等着,看卫疆怎么道歉。
卫疆说:“我叫你上来不是故意让你们难堪的,先坐下。”
宋志国犹豫了一下,伍美梅轻轻拽了拽他,他心里抱有一丝希望,跟着伍美梅一起重新坐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