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我在家躺着,向运成没回来,这房子问他就是不着急,我也没必要多操心。
和我妈视了个频,她也在家待的无聊,我问,“你怎么不出去找朋友们玩玩,逛逛街打打麻将。”
我妈坐在我屋里的那把电脑椅上,没记错的话这还是我上高一时她从我大姨家里搬回来的。
“哎呀,哪有钱总逛街,你妈现在退休,除了照顾照顾你姥姥也没什么收入,光这么花能挡得住?”
我无奈,“打麻将呢?咱们楼下那些叔叔阿姨不是经常聚一块吗,每次也就一块的,最高打五块的。”
“不去不去。”
她脸上似乎带着点嫌弃拒绝道,“那有什么好的,打得家都忘了回,我以前有个同学丈夫还是煤矿的呢,自己不上班天天打麻将,把家都败完了。”
我说,“嗯……随你吧,对了,我给你买了个包,上次回去看你那个包的搭扣都坏了。”
我妈便一边念叨着又花钱,一边又忍不住上扬的嘴角,“那快递什么时候到啊,哎呀,都不用给我花钱,攒点钱吧。”
“没事,没多钱,就两百多。”
“两百多?那还便宜啊。”
说着,她又很是心疼地数道,“两百多块够我和你爸俩人一周买菜钱了。”
“那你闺女挣钱了,也没花你钱,你还念叨什么,再这样我可不给你买了,当初不是你天天说自己想要这个那个了,倒是别许愿啊。”
听我这么一说,她才放下来那副忧心的面容,高高兴兴地说,“就这一次,下次可别花钱了,等你下次年会给我抽个空气炸锅,我在网上看人家都用那个炸东西,比油炸健康。”
“咳咳……”我说,“也给你买了,你就等着收快递就行。”
张芸珠女士脸上洋溢着笑容,“还是姑娘好啊,哎,现在啥也不缺了,就是缺个对象。今天咱家邻居还问我说你是不是还在乔城,他侄子也在乔城,还是国企呢。但是吧,他侄子个头不高,跟他似的,一米六出头,你爸一看他就贬人家是小矮人,我也觉得他侄子看照片吧,不出奇,说是性格挺好,会疼人。”
我立刻拒绝,“别,我可不去相亲。”
张女士立刻板起脸严肃地说,“什么年龄段办什么事,你像咱们楼上那李奶奶家她孙女,是读了个硕士,还要读博士,那有什么用,连个对象都找不着。下班回去家里空落落的,没人疼没人爱的。”
我说,“我就爱当地里的小白菜好吧,再说,不还有你老张陪着我吗。”
“你妈能永远活着啊,真笨,连个对象都找不到,哎,可咋整。”
“好了好了,不说了,我要娱乐了先挂了,拜拜老张。”
像这种月经话题,我在稍微上情绪的时候就会立刻掐断,恨不至于,吵也不必。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人的生活是习惯依赖、付出和等待的,如果付出没有回报,他们就一直等下去,等到入土,等到下一辈子。
好在现在的时代没什么父母之命了,谁也不会按着你去和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成亲。至于父母,我爸是个做着文人梦的懦夫,我妈则是个辛苦一辈子的劳动妇女,我总是忘不了她一个月才能休息一天时也要做家务的背影,也忘不了她在夏天没有空调四十多度的工厂里辛勤的时候。
就像我的奶奶,即使在任何时代都是一个刚强的女人,即使八十多岁了还能拿出当年管一个工厂的口才和社区主任讲理。但她也会在腿疼得忍不了的时候偷偷给电视上的老中医广告打电话,花好不容易攒的一万块买十盒大药丸。
每个人都有着深刻的时代烙印,在上个时代很先进的,下个时代就视作平常,但在任何时代,苛责普通人,既是一种残忍也是一种软弱。
*
年前的最后一个工作周。
周一,陈熙解散了原来的节目提报群,又建了个新群,一共选了十二人,我和周至深也在其中。
除此之外她还把我们十二个拉进了一个原本有好几人的群里,开始我还没在意,但陈熙在只有我们十三人的群里说,后来加的群老板和总监们都在,我们彩排的每一项节目都会在群里发视频,领导们看后给意见。
之后就是辛苦大家云云,然后是一份节目单和网盘链接。
我没想到陈熙上周才说,人事部效率这么快,直接定好了节目,甚至连配合的第三方团队都找好了。
我看周至深一脸恹恹,兴致不高,还以为他是不想参与。
我安慰他,“放心,咱们就上去走个形式,表演还是看专业人士。”
他“哦”了声,问道,“为什么选我们?”
我也纳闷,既然事关重大,怎么也没问一句,我还在转正边缘,周至深更是一个才来一个月的实习生,怎么会选我俩。
我本来想私聊问下陈熙,但还没来得及打字,身后走廊快速走来一个人,还带着一阵风,他打了个响指,我一抬头。
“成……成哥?你怎么提前回来了。”
向运成风风火火的,我看他好像变黑了点,他点点头,没多说什么,看了眼蔫蔫的周至深,又把视线移回我身上。
“你来。”
其实我还想问问我这小徒弟又怎么了。他抬头看我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但也没说什么。
到了向运成办公室,和几周前来布置摆设完全一样,除了那张更加凌乱和多了几个文件夹的办公桌。
他坐在桌子里面的椅子上,伸手让我坐。
我刚坐下,他就开口问,“最近怎么样?”
他说话语速很快很简练,一句话顶普通人两句。
我照常回答,“嗯,挺好的,之前交接的工作也收尾了,新的活动我也在持续跟进。”
“嗯。”向运成翻了一下手里的文件夹,里面似乎是一份合同,我也不知道他在不在听。
只见他一心二用地说着,“我和市场部的同事沟通了一下,反馈还不错,说明你用心了。”
我说,“就是正常工作吧,毕竟还是要负责任的。”
向运成抬眼看了我一眼,然后把手里的文件夹扣上,扔到一边,双手交叉着放在肚子上,身体向后倚着,还翘个二郎腿。
“工作就不必再汇报了,你昨天发我的述职PPT我都看了,没什么毛病。”
他顿了一秒,“我这个人讲求实际,你可以跟我说说你留这是为了什么吗?”
我设想了不少情景,倒没想过他会问一个看起来和工作成果并不相关的问题。
“就这一个问题?”
“暂且。”
我想了想,“因为森森凌是一家互联网独角兽企业,平台……”
“停。”他做了个手势,身子往前倾,手放在办公桌上,那双不大的眼睛直直盯着我。
“我不喜欢别人拿这套官腔糊弄我,你说点实际的,是为了赚钱,还是为了升职,或者是为了过渡?”
我沉了沉心,稍微舔了下干涩的嘴唇,“……为了赚钱。”
向运成点点头,又向后靠去。
我看他西装上还有几丝没来得及烫平的褶皱,估计是没来得及换洗,直接奔公司来的。
“一会你回去提个OA转正流程,不明白的问陈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