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姑娘倒是有趣,遇到贼人绑你竟是一点也不慌张。”
折枝不卑不亢道:“不知壮士是哪路人?”
贼首挑了挑眉:“怎么?想打听清楚了回了京再将我等一网打尽?”
不对。
李氏这几日一直在和秋风庄的人施压,若是找人扮演劫匪,虽可能是些生人面孔,却绝对不可能面对她的话而说出这些。
她方才便发现了端倪,于是并未急着和贼首叙旧,而是先问问他们究竟从何而来。
因为若是找面生的庄户装作劫匪,断然不可能找到这样多的兵器——来人至少有四五十个,个个手里拿着大刀,银光闪闪。
一个庄子里边,能集出的刀,几乎屈指可数,但绝不可能是这个数。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
他们是真的劫匪。
折枝爽朗笑笑,钻进拳头任他们绑着。因为如此一来,他们便不能发觉她手上的茧子。
大户人家的小姐手上怎么可能长了做活磨成的老茧?
“壮士误会了。”
“我只是想到去岁也来过这庄子里边玩耍,却未曾在路上见到过壮士们,想必壮士们并非是这条路上的老人。并且这是条官道,来往官眷、赴命出京的京官无数,壮士们不可能不知。那么唯有一点,壮士们就是在此处等待官眷或者京官路过,想要借机谋财?”
贼首在黑巾下的嘴咧开一笑:“你说的不错,可那又如何?”
折枝不动声色继续道:“南方水患频发,江南民不聊生,我斗胆猜测,壮士们是从南方一路北上来此的吧?”
贼首立刻不笑了,盯着折枝的眼睛像淬了毒,想从她身上看出什么不妥来,却看不出来,只是皮笑肉不笑道:“你这小姑娘倒是伶牙俐齿。我听闻,盛京官眷人家喜好奢靡,吃穿用度一日百两不在话下,想必日日吃的是山珍海味。只是你这姑娘吃的好东西全用来长嘴巴了,个子倒是瘦得跟个猴儿一般。”
折枝淡淡道:“我只是喜好多虑,多虑伤神,吃的又少罢了。”
话虽这样说,她心里却隐隐紧张起来。
这可是真的贼人盗匪,过多揣测惹怒了他,她可真不知道下一瞬会不会做了他的刀下亡魂。
只能顺着他的话说:“江南向来最是富饶,想来壮士们绝不会因为一己私欲而做下此等行径,而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周云一把扯下他面上的黒巾,一双鹰眼探向折枝:“怎么,有什么难言之隐,姑娘你就可以帮帮我们?”
挟持官眷,谋取钱财。
意图太过明显了。
并非是劫富济贫,而是想要利用这笔钱去做其他的事……什么事呢?
在溃泄千里的江南,那必然是建堤啊!
折枝垂下眸子,想着一步步该如何哄骗周云放她离开:“壮士不知,我父亲是工部尚书秦佩。不仅有万贯家财,且下能统领建造补修之事,上能手执笏板直达天听。”
“江南富庶,若非到了绝境,壮士们必不会出此下策挟持官眷,一旦被抓,乃是被诛的大罪。只是不知我的父亲,能否解一解壮士们的燃眉之急?”
周云其实被说动了。
他沉默了许久,看着眼前滔滔不绝的小姑娘,心里当真生出了几分信任,只是他又想起家乡那些为富不仁、卖弄权术的贪官污吏,也是嘴上说着好听,实则把朝廷发放的赈灾银子吞得一文不剩。
京中的贵人明明说了好几回会派下御史彻查,却屡次被收买,要不就是根本就没来。
一次又一次的伤心,已经叫他们等不起了。
如果此事再不能穿到圣上的耳朵中,他已经不知道他们这群百姓该怎么活下去了。
周云咬了咬牙,看向折枝的眼神有些踌躇。
“我能相信你吗?”
折枝正欲说话,却被周云身边的另一个青年的说话声打断了。
那人手里提着个一脸苦色的黑衣男的,脸被晒得黝黑,看起来老实巴交。
“大哥,这是前边那家庄子里的庄户,方才就是他们在那边躲着不出来的,被小弟我抓了个正着。”
周云点了点头,还没看向庄户,那庄户就已经被吓得快要尿了裤子了,他苦苦哀求。
“我说,我什么都说……壮士饶命,壮士饶命啊!小的只是这附近的庄户,无意与壮士抢肥羊啊……”
那庄户看向折枝,一脸惊恐,却又在眼里闪过奇异的光芒:“壮士,这不是我家小姐!您抓的……是我家小姐的婢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