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丑了,如果被发现自己这么狼狈,真是……太丑了。
就像是发现自己已经病的药石无医的人,如果在看起来似乎状态还不错的情况下大手一挥,坦然而情绪稳定的告诉身边的人——嘿!我可能要不行了,不过最后的日子我要去完成我在世间的一些未完成的小愿望。
这种情况大家虽然会难过,但总好过看见一个注定最后被病折磨的毫无生气,还苟延残喘的期待能见到明天太阳的不甘赴死者。
即使坦然和无所谓是伪装的,但总好过把自己最狼狈、最无助、最癫狂的样子留给在乎的人。
身上真的很痛,但最让他痛苦的是自己心里无声的崩溃。
他真的觉得,已经没有任何办法能救自己了,当在幻境的最后,景行持刀破雾而来……他看见,那个少年被砍下掉在地上的半个头颅,正眉眼弯弯冲他阴森微笑。
……
说出口的瞬间,宋寻原本以为会是洒脱的感觉,但其实并不是,是更大的恐惧和压抑……这些话是他在心里无数次劝自己的,但其实他根本做不到,这些自己知道那写做法是对的,但并不能接受。
但自己可以强迫自己按照想法做出来,必须要做的事情不论是否愿意,总要做的。
至于以后的事情,那就等以后来了再说……生如蜉蝣之时,妄论后续年岁,如果自己只有屈指可数的时间,那痛苦也会被大大压缩。
宋寻自虐般想着,其实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每天装作若无其事的在家里强迫自己沉迷游戏,抬起酸涩的脖子数着太阳落山带走一天的距离,时不时发出违心的几声笑…
在饭桌上勉强咽下妈妈下班后来不及休息换衣服,洗把手就炖上的药膳,晚上在父母悄悄打开门看他情况时,装作已经安然入睡。
但宋寻其实是睡不着的,就这么安静的躺在床上,看着对面墙上的钟指针一点一点缓慢的滑动,一个可怕的声音准时出现——如果看不见明天的太阳,那就太好了。
每天都是生理本能强迫睡去,每次起来都被强烈的窒息感折磨,像是有无数双看不见的手,在胸口时时刻刻按压着,让活着的每一秒都承受着仿佛原罪一般的折磨。
这样也挺好的,不用再幻想了。
他离开了这里,沉默安静的离开了 。
与此同时,楼上黑暗处的身影在大门关闭微弱咔哒声中,缓步走下,景行深深看着关上的门眸色深沉。
……
沙发上,宋还沉默的坐在角落,头微微垂着双眼无神的盯着面前的一枝子蓝雪花,以宋还现在的情况并不会出问题。
景行刚才尝试了几次,但他并不能进入宋还的幻境。
所谓幻境并不是凭空虚构出来的一个毫无根据的世界,刚才那个幻境里,景行已经明显的察觉到,似乎不同以往接触的普通世界。
这个幻境的制造者能够窃取他们身上发生过的事情为原料,在此基础上加上自己的想法,从而使幻境变成一个能够为他所用的杀人道具——如果整个幻境都由那个背后的人创造出来就会非常耗费自身的法力,一般修行人根本无法支撑。
而且因为背景的虚构就使深入其中的人不会过度沉沦,他们会意识到自己不过是类似于做了一个比较真实的梦。
因此无法凝聚他们的精神力,归根到底幻境不过是意识的短暂抽离掌控,要想它能切实伤害到入境人就要趁着他们精神怀疑的时候让他们自身的力量反噬自身,从而无形杀人。
景行能猜到背后一直是谁,但没想到他会这么穷追不舍。
刚才在宋寻的幻境里,他亲生斩下了那人的头,可那不过是个假的幻影,真正的余桐和他一样,一直在近千年里始终没有放弃。
他伸手拂过面前少年无神的双眼,纤长的眼睫颤动蝶翼般随之合上,一股金色碎光倾泻而下,景行无声叹气。
所以……刚才宋寻的幻境里的事情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这些都是自己不知道的,居然会在自己离开连云去雾后发生这么多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