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尚帝盯着他瞧了半晌,突然大笑出声。
“若是叫旁人知晓,清流世家出身的端方君子裴晏,私底下竟是个肖想旁人妻子的孟浪,不知御史台雪花一样的折子如何飘到朕的御案上来。”
裴晏并不在意,反而笑得愈发肆意:“那岂不是说明,微臣已然达成所愿?此乃好事一桩。”
晋尚帝指着他,失笑摇头,叫他起身。
裴晏谢了恩典,起身后便立在大殿之上,并未言语。
晋尚帝问:“刺杀贺家女眷一事,也是你安排的?”
“是。”裴晏供认不讳。
晋尚帝不解:“你是怎么想的?那可是贺鸢暖最看重之人,她的大嫂肚子里还揣着她们贺家的希望,若是被她知晓,你岂不是功亏一篑?”
“圣上说笑。”裴晏看向晋尚帝,“此时乃刑部右侍郎萧全所为,与微臣何干?”
他长身玉立,身姿挺拔,不卑不亢,周身的气息如一把出鞘的利剑,随时准备斩杀一切敌人,哪里还有往日的温润。
半晌,晋尚帝才轻叹一声:“萧全不过那日在早朝之上拉了偏架,罪不至死吧?”
“他和赵成德是永宁王身边的两条咬人最疼的狗,一次杀两条,岂不快哉?”裴晏微微一笑,笑容却不达眼底,“顾淮回京,微臣的时间不多了,等不及慢慢来。”
晋尚帝摆摆手:“罢了罢了,你办事向来周全,便按你的意思来吧。只是你要知晓,这两人于永宁王来说意义非凡,当心他对你动手。”
裴晏轻笑,拱手道:“微臣已恭候多时。”
他的手上还缠着绷带,此时已经有鲜血透出,愈发衬得他气质粗犷,如征战沙场的猛将。
他背着光,看不清面容,却叫晋尚帝无端想起一个人来。
那人亦是如此倔强不服输,永远胜券在握,成竹在胸,可惜……
晋尚帝深吸一口气,背过身去,朝他摆摆手:“你先去吧,切记要小心。”
裴晏低声应着,恭顺的道了一句万福,便退了出去。
听到房门关闭的声音,晋尚帝才出声:“潘德海,你说,若是九儿还在,朕现在是不是已经抱上孙子了?”
潘德海手指一颤,顺从道:“按照年岁算,大皇子当二十有六,若是早早成婚,小黄孙当可启蒙了。”
半晌,晋尚帝都没说话,大殿又陷入一片死寂。
潘德海抬眸看了他一眼,又飞快的垂下眼眸,沉默的站在一旁,再不言语。
裴晏行到宫门口,与顾淮擦肩而过,谁也没有看谁。
上了马车,裴晏直奔回府。
他的阿宝在等他。
回到暖阁之时,陈神医已经替贺鸢暖施针完毕,又亲自熬了一碗苦药瞧着她喝下。
彼时,揽月正在絮絮叨叨这药比往日的都苦,苦的她家将军的脸都皱成一团了。
陈神医哼哼两声:“若是再不听话,随便糟蹋自个儿的身子,老夫就熬一碗更苦的来!”
揽月不敢说话了。
她知晓,这坏心眼的老头子真的能干出来这样的事!
裴晏进门就听到这话,无奈道:“陈伯欺负一个乖顺的小女子做什么?她最近无心养身子,咱们多费些时日便是。”
“乖顺?”陈神医以为自己熬了两日夜给贺家人制解毒丸,熬的出现了幻听。
他挖了挖耳朵,看向裴晏,示意他再说一遍。
裴晏却饶过他,径自走到贺鸢暖身边坐好,同她说道:“圣上得知老太君她们遇刺,愤怒不止,已然答应让我彻查,你安心等消息便是。”
“我想同你一起去查。”贺鸢暖赶忙道。
裴晏无奈一笑:“那你要听陈伯的话,养好身子,不可因小失大。”
贺鸢暖连忙应下。
揽月闻言亦是十分惊喜,连忙给他斟了一杯茶。
裴晏将茶盏拿在手中之时,贺鸢暖注意到他手上的纱布,上面又染上了鲜血。
“你的手怎么还在流血?”她惊呼一声,目光哀求看向陈神医,“您快给他瞧瞧吧。”
岂料陈神医收拾好药箱便要走了:“这点儿小伤还用得着治?死不了人!”
说完,在贺鸢暖和揽月的劝说声中,毅然决然的推开门走了。
一旁的春阳叹息一声,哀怨的看向贺鸢暖,同她告状:“将军有所不知,陈伯医术是高明,却是只治疑难杂症。我们主子手上这伤放在他眼里,便是不值一提,他哪里会知晓这样的伤于我们主子来说,亦是要命的存在啊!”
揽月不敢置信:“这……这就要命了?”
她又看向裴晏的手,心想,这不至于吧?
春阳连连点头:“我家主子自小身子骨弱,不然也不会幼时送去漠北叫他历练了。你想想,谁的伤口总是不愈合,过了一夜还流血的。”
揽月一想,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她们止血那样厉害的金疮药撒上去,都没叫裴大人止住血呢。
“揽月,去将金疮药和纱布取来,我替裴大人包扎。”贺鸢暖一边吩咐,一边捧了裴晏的手,小心的替他解开纱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