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如今感受不到手上的疼,只能感受到心里的疼。
当日他将贺鸢暖抱回来,让小丫鬟给她换衣裳的时候瞧瞧她伤的怎么样,小丫鬟许久之后才出来,眼圈红着,说她身上新伤旧伤多处,多数伤痕已经瞧不大清楚了。
当时他亦是心疼她,却不如现在感同身受的体会更加深刻。
他的伤与她身上相比,实乃小巫见大巫,便已经这么疼了,她一个女子,如何忍得?
揽月瞧见果然止住了血,也很是骄傲:“这药方还是军医给我们将军研究的,因为男子失血后体力尚可,但女子不同,同样的伤口,女子会比男子虚弱的更加厉害,所以军医才特意研究了这款止血速度更快的药,不过也比寻常金疮药痛感强烈些。”
“阿宝经常受伤吗?”裴晏沙哑着嗓子问。
揽月点点头:“能用金疮药止血的伤口已经很好了,有时候伤的深了,金疮药撒上便被血冲走,那才是致命的。之前我们将军……”
“揽月。”贺鸢暖轻声打断她,“还不带裴大人去将脏衣服换下来?”
“啊?”揽月茫然,看看裴晏身上被鲜血染脏的衣服,连忙又应着,“裴大人,我扶您吧。”
“怀安。”
裴晏看向贺鸢暖,迎着她疑惑的目光,解释道,“叫我怀安。”
贺鸢暖眉头皱了皱,不知他为何如此执着,非要自己唤他的字。
见他一副自己不改口,他便不走的模样,她只好妥协,唤他一声“怀安”。
果然就见他笑了:“我待会儿收拾妥当再来寻你。”
贺鸢暖应着,将他送出门去,心里却想着他昨日说的名单一事。
去大牢里刺杀叔伯他们的,可有宁王府的人?
若是有,那……顾淮知情吗?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裴晏便又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信封。
贺鸢暖见到那信封,激动的站起来,她直觉那里头装的是想害她贺家人的名单。
裴晏招手叫她坐下,先是同她道歉:“本来答应你,今日早晨便给你这名单,但昨日我得到一个消息,便先按下了,想亲自同你说,免得你多想。”
“什么消息?”贺鸢暖忍住想将信封抢过来的冲动,问道。
裴晏踌躇着开口:“昨日我接到消息,这名单中有一人,乃是永宁王的幕僚。”
“谁!”
贺鸢暖猛然抬头看他。
裴晏欲将信封打开,但因为手受伤,行动有些笨拙。
贺鸢暖等不及,将信封从他手中抽出,又将里面的名单取出,展开放在桌子上,两人一起查看。
裴晏指着其中第三个名字,道:“就是这个叶洵。”
贺鸢暖先是将整个名单仔细的看了一遍,这才摇头道:“我不记得这个人曾经从府上出现过。”
“对,因为他在你新婚夜,便跟着顾淮去了西南。”裴晏解释。
“轰隆——”
这句话,无疑是一计闷雷砸在贺鸢暖头上,直砸的她眼冒金星,身子晃了晃。
由揽月和裴晏伸手扶着,才堪堪稳住。
揽月亦是震惊。
若是去了西南,又怎么会出现在大牢里?
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贺家从大战失败,到获罪,不过是三天时间,远远比从西南到华京的路程还要短上许久,他是如何这么巧在贺家获罪被下了大牢之后,便进了大牢行刺的?
揽月猛然抬头,不敢置信的问道:“难道他早就知晓贺家会获罪?”
贺鸢暖也已经想明白了这点,她没有问出来。
或者说,她不敢问出来。
此人是在顾淮身边,若是他早就知晓,那顾淮呢?
此时,她连欺骗自己都做不到。
她还盼望着那人回来替贺家人求情,他若是回来,真的会帮忙求情吗?
还是,会斩草除根?
裴晏见贺鸢暖魂不守舍,心中的妒火又徐徐升起。
明知道他说出此事,会叫贺鸢暖想起那个人,但为了让她不重蹈覆辙,他不得不这么做。
裴晏忍下心中翻滚的醋意,道:“此事我也不好推论,这个叶洵嘴巴很紧,没有吐露任何消息。他和永宁王的关系,还是我的人从军机处查到的。”
“军机处?”贺鸢暖回神,深潭一般漆黑的眸子徒然有了光彩,她抓着裴晏的胳膊,激动道,“那不就是圣上搜罗消息的地方?他知晓这个叶洵和王爷的关系,是不是也就能知道,我们贺家是清白的?”
看着她满怀希冀的眼睛,裴晏心中不忍:“阿宝,你要知道,圣上知晓一切。”
“对呀,他知晓一切,所以,他亦知晓我们贺家清清白白,赤胆忠心,不会谋逆对不对?”
贺鸢暖愈发的觉得是这个道理,她松开裴晏的胳膊,起身叫揽月替自己更衣:“帮我换上铠甲,我要进宫面见圣上,让他派军机处之人好好查查,我贺家清清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