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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暴雨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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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进母亲的车里的时候,朝露神乐仍因为朝露纱爱使用的那个称呼有些不高兴。

原本正犹豫着等下到了医院自己是否在朝露透面前露面的朝露累注意到了女儿情绪不佳,立即将注意力转移。在发车前她问出了原因,沉默半晌,选择先开车,路上慢慢说。

“神乐,别说纱爱了,我也不能理解你。”等车驶出路况最复杂的一段路,朝露累才用自言自语那样轻的声音说道,“你的能力很出众,行动上也一直服从上面的安排,朝露家从上到下没有人不喜欢你。但是你又表现出支持朝露透的态度……朝露透,偏偏是那些人中的绝大多数都敌视的朝露透。你这样不就让所有人都不满意了吗?你到底想干什么?”

“……有两种理由啦。”

“嗯?”

“一个呢,我在继承式上失败了,对成功的人保持尊重是很正常的吧?在继承式举办前,骏雄大人就告诉我,修习「笼中鸟」的女孩子在家族中的最高职位是家主的左右手,在家族中的地位仅次于家主和他们那些长老,也是很不错的,我没必要去和其他人竞争。这意思,大概是当时有内定人选吧?”朝露神乐将手肘支在车窗边,用半握的拳头撑住靠过去的头,望着后视镜中被甩在她后面的无数车辆,“我有点不甘心啦,尤其是在我激醒「业火」之后,就拼尽全力去尝试了一下。不过被狠狠击败了……不属于我的东西果然不会落到我手上,只能去当个配角吗,当时是这样想的,有点难过。小透成功的时候,我确实很嫉妒,但是那么混乱的时候只有她敢冲上去,我输得心服口服。我绝不会像其他人一样去诋毁小透,输也要输得有尊严呀。”

想不到女儿这么豁达,朝露累有点意外地“欸”了一声,却冷不丁想起朝露神乐生父的脸。从朝露黄泉入学高专起,那人就特别喜欢找朝露黄泉打架,屡战屡败但是每次都不服输,最后他竟变成了诋毁者的一员,这也直接导致她和他分手。那人到死都没有改掉他的臭毛病,幸好女儿不像他。

朝露神乐继续说:“另一个有点难以启齿呢。我只是……想让小透回家。如果我付出的关心足够多,是不是能扭转她对朝露家的偏见呢?能不能让她意识到,就算朝露家其他人都排挤我们,我们几个家人仍然能像黄泉阿姨还在的时候那样一起生活呢?”

“……你在说什么?”朝露累望着前方的信号灯,正巧变了颜色,但她竟然忘记松开刹车。后方传来喇叭声,才叫她回过神来,赶紧松开刹车踩下油门。

朝露神乐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发觉朝露累的异样,自顾自地说:“母亲,其实每次小透拒绝回家时,我都有点怕。以前她和姨父离开家很长时间都没有回来的时候,我就觉得很不舒服,不知道为什么。她和「业火」绑定这几年,总是有理由不回家,什么要和朋友一起玩呀,什么在外面剑道场找到老师了呀,什么学校有活动回村子不方便呀……每次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就会出来。”

说完,她皱起眉捂了一下喉咙,像是感到不舒服,用力揉了两下。最后她清清嗓子,嘟囔道:“但是每次她待在家里就不会有这种感觉。我害怕那种感觉,所以……一定要让她回家才行。”

朝露累想停车了。但是眼前的公路很长,没有路口能让朝露累停下梳理一下自己的情绪,她只能继续驱车向前。她漠然地发觉,自己内心涌上叫人作呕的悲哀和恶意,这令她倍感窒息。

“不能让朝露透留在朝露家。”冷冰冰的话语脱口而出,连她自己都愣了一下。

朝露神乐偏过脸来看她,表情很是无奈:“母亲——您还在介意那件事吗?如今连受害者亲属都与小透达成和解,就应该让那件事彻底被遗忘。这么在意的话,您和小透的关系真的再也好不了了哟?”

和解?天真。朝露累渐渐在手上用力,把自己的情绪全部施加在方向盘上。朝露透与朝露家之间的仇怨是无法化解的,无休止的伤害和亲人的死亡横亘在中间,双方永远不可能当那件事没有发生过——她的女儿简直天真得可怕!

她想起了1995年8月末的那场暴雨。她刚下山就接到朝露骏雄的电话,立即掉头回村子,却正好在下瀑布的浅滩中撞见朝露透的施暴过程。二十三天前刚过五岁生日的瘦弱小女孩低头望着脚边一动不动的朝露重行,然后抬起小脚踹了一脚对方的头,发现对方仍然不动,又连踹了好几脚,每一脚都比上一脚用力,就像朝露重行有几次所做的那样。最后血泊的面积越来越大,脑浆也飞出,她实在看不过去,叫了朝露透的名字。朝露透立即停下动作,缓慢地朝她转过脸来。视线相交那一瞬,她就被击碎了。她知道自己永远也忘不了那张脸。

很奇怪,那一天的雨很大,大到雨刮器功率开到最大她也很难看清十米内的公路,但是那时即使隔着几十米的距离、暴雨、血迹和泥水,她也将朝露透的表情和眼神看得清清楚楚。

她认为,如果那一□□露神乐不幸直面了朝露透,能看看那双眼睛,就不会有这样的想法了。可是只有她清醒地遇见了朝露透,只有她看过朝露透的眼睛,所以只有她知道。

——以前的朝露透已经被毁了,被诅咒师,被周围人,被朝露透自己。现在的朝露透是被那把刀绑架回来的,等到她足够强可以挣脱枷锁的那一天,她会抛下与朝露家有关的一切存在离开,再也不会回来。强行挽留,只会导致悲剧重演。

于是朝露累再次断言:“朝露透不会留在朝露家的。”

朝露神乐却坚定地说:“小透会的。她是会感恩的好孩子。”

这一刻朝露累差点大叫起来了。像当年她对被她堵在墓地外的树林中无路可逃的朝露透大喊大叫一样。

“……算了,随便你吧。”但是朝露累沉默一会儿,又一次放弃沟通,“老样子,我不干预你的选择,只要别在反目成仇时跑到我面前哭就行。自己的选择,自己负责。”

话音刚落,她的手机便响了。手机铃声是朝露累最喜欢的音乐家坂本龙一的《Merry Christmas Mr. Lawrence》,柔美乐声令她的神经条件反射地紧绷一瞬,接着又放松下来。

在她询问前,朝露神乐已经打开手机盖,询问她:“是姨父的电话,要现在接吗?”

“给我吧。”她正需要摆脱刚才话题对情绪的影响,便立即抓过手机接通,“是我。什么事?我应该十分钟后能到医院。”

朝露时翔只说了一句话。但是朝露累只在意一个词。

——黄泉的信。

她脑内一片茫茫的白。这导致她反应迟滞,差点撞上前方减速的轿车。

朝露透再次苏醒的时候已经开始天黑。她一睁眼就看见了五条悟,那头白发在灯光照射下像在发光,那光刺得她眼睛疼。

她不由想起昏迷前最后一刻瞥见的景象,原来不是幻觉。

这时候五条悟正好站起来调整输液袋,她注意到他今天出门居然穿的是和服,一件没见过的淡蓝色不带花纹的单衣和一件灰色的袴。他精壮的身材被这类衣服掩盖得并不明显,乍一看倒是有些瘦。

等调整好输液袋,明亮的蓝眼睛向下看向她。五条悟问:“有觉得哪里痛吗?”

朝露透便把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她感觉身上还是一阵一阵地发冷,看来还没退烧,另外就是……真的好痛。

“有。”斟酌了一秒,朝露透决定实话实说,“头痛。右手也痛。”

不料五条悟笑了。“手痛?那就对了。”他幸灾乐祸地说,“因为之前你挣脱针头,右手背肿了。这几天应该会影响使用哦。谁叫你那么鲁莽啊。”

说的是睡过去前发生的事吧?好像是有甩掉什么东西,记不清了。朝露透哼了一声,想举起自己的右手瞧了一眼,这才感觉到手边刀鞘的存在。「业火」原来也在她身边。

这也不奇怪,它和她想要相互压制,太刀这个载体是必须在她附近的。最远不能超过——多少来着?朝露透记得她和五条悟实验过,不过现在她懒得动脑,想不起来了。

“这里是精神科的病房,医生知道你的情况,给你找了这个干净的单人间。时翔先生一个小时前之前和朝露神乐以及你姨妈一起出去了,走前说兰婆婆会带晚饭来,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没来。如果饿的话忍一下。”五条悟一边坐回椅子上,一边说起话来,少见地主动向她解释现在的情况,“还有想知道的吗?”

朝露透还没仔细思考,问题就脱口而出了:“悟在这里待多久了?”

“八个小时吧。怎么了?”

“一直在这里等我醒吗?”

“……当然不是。你转病房的时候我在这层楼转了一圈,还去吃了饭。话说,医院的套餐真的好难吃,难吃到让人生气的程度!但是食堂居然没有咒灵!”

“欸?也许是因为医院里有更多事比难吃的套餐更让人生气吧。”稍加沉默,朝露透扯了一下嘴角,“现在都不回去没关系吗,大忙人?”

结果五条悟两手一摊,吐出舌头做了个鬼脸:“我说想休息一天,难道他们还敢不同意吗?我家又没有朝露骏雄那种敢对我指手画脚的糟老头。”

朝露透被他逗乐了,却不小心引发了咳嗽。咳完以后她才意识到自己没顾及到五条悟别过头去,但他像个没事人一样稳坐在原位,继续说道:“要喝水的话现在还不行。听说你的杯子也是由兰婆婆带过来。”

“不用手帕”和“不用自己没看见过清洗过程的生活用品”是朝露透的生存铁则(自称),五条悟虽然偶尔会吐槽她,但是每一次发生状况都不会忘记这两点。所以朝露透忍不住露出醒来后第一个真心的微笑。

“阿透,我有问题想问你。”

病房里只安静了一小会儿,朝露透就看见五条悟微微倾身,两个手肘支在腿上,两手举起来在脸前五指相对,脸上神色是难得的严肃而谨慎。手的遮挡和额发投下的阴影让俊秀的面庞几乎没能被灯光照亮,这使五条悟显得十分深沉,如果朝露透和他不够熟悉,多半会被他这副样子吓一跳。

她眨了一下眼睛,表示同意:“说。”

他发问时,以极其专注的目光望着她:“你之前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样子?”

这个问题让她有点意外。“不会吧?都被你撞见了,爸爸应该不会隐瞒我的病情才对啊。四宫医生应该也和你说过了吧。”朝露透看着他回答以后,立即移开了视线。她觉得五条悟的眼睛带来的压迫感有点高,让她的头更痛了。

“我想听你说,阿透。”五条悟坚持,“明明是很严重的病啊?但你从来没和我提过。”

“因为不能提啊。我想作为正常人生活下去,和其他人提起自己身上有不正常的地方不是很奇怪吗?大家会一边觉得我可怜一边嫌麻烦,就离我远远的吧。”

“哦,所以我是其他人?你觉得我会像那种随处可见的胆小蠢材一样,和你绝交丢下你不管?”

五条悟的语气变得不耐烦,朝露透也意识到他不高兴了。但她并不想出言挽救,只希望他能放过她,千万别紧咬不放。不管怎样都好,她不想聊这个话题。

“我没这么说。我的意思是,我不想让太多人知道我在生病。这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朝露透继续瞧着病房其他地方,低声说道。

五条悟维持着那个动作安静下来。他一动不动,但是朝露透的确感觉到他开始烦躁了。不过他向来耐心差,这个阶段只是烦躁已经算格外宽容了。不出两秒,五条悟开口追问:“疾病都是有病因的,你的病因呢?在我们认识之前,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你知道的啊。整个朝露家都在想方设法地羞辱我……还有就是,妈妈死了。”朝露透说。她发觉病房里没有第三个人,也就是说没有人能打断五条悟,忍不住皱起眉头。

“之前我在你的包里发现了一封信。就是落款是伯母名字的那封。”五条悟步步紧逼,“现在信在时翔先生那里。他说信多半是伪造的,让我不要在意内容,但是我不放心,闲逛的时候问了叔叔。”

朝露透立即移动视线去找自己的包,结果再次对上五条悟的眼睛。

——像她最喜欢的夏日晴空一样美丽的蓝眼睛。和天空一样高邈、和天空一样让她无法感知任何情绪的眼睛。但是她这一次只感到不安。

她第一次十分强烈地意识到,正在注视她的是「六眼」,这世上与咒力有关的一切存在在它的视角中仿佛公开透明的「六眼」。

五条悟在对视时停顿了一下,然后声色平淡地说:“他本来不愿意告诉我的,我花了好大功夫才说服他。他说伯母去世前你被诅咒师绑架过,伯母救出你的地方在日光市的一家酒店,好像就在鬼怒川沿岸。很巧啊,和信背后写的字沾上边了。”

朝露透的瞳孔缩紧了。

“……别说了。”

“害你生病的事,是在那里发生的吗?特别可怕吗?可怕到让你想求谁杀掉你?”

“五条悟!你能不能——”

“冷静一点,听我说,阿透!”五条悟放下一只手,再用力抓住朝露透的右手,传达他的强硬态度,“疾病方面的事我不清楚,但是用咒术师的视角来看,其实,你的症状很像被诅咒了啊。你没准,是背负着一个很难缠也很隐蔽的诅咒坚持到现在哦?”

这种事她自己就知道啊。朝露透虽然还看着他,但是眼前已经浮现出大量的虚幻的血液,完全看不清他的脸。她的脑袋里只剩下嘈杂而凄惨的呼救。

身为灾难的导火索和幸存者,她不被死者诅咒的可能性根本不存在啊。

她能摆脱这个诅咒的可能性也是不存在的。

但是她听见五条悟说:“既然是诅咒,那就一定可以被祓除。阿透,我会帮忙的。有我在,肯定能把诅咒解决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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