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哦哦——！终于轮到了小朝露了！终于成功、呃不是，终于可以听点新东西了！”

周五的傍晚很快就到来了，所幸当天没有任务，东京和平得让人心情愉快。由两所高专在读女学生组织和参与的女子聚会的氛围也比朝露透预想的要好很多。所以朝露透几乎没有感到什么压力。

没有老师也没有男生在场，女生们都畅所欲言。现在是吃罢第一轮烤肉以后的小游戏时间，玩的是真心话游戏，不过形式不太一样，参与者只有“回答这个问题”和“回避这个问题但必须要回答下一个问题”两个选项。

由京都校二年级生木村铃恩用对京都校整体的保守风气吐槽启动这一环节，接着京都校一年级的远藤春被连续三次抽中，从她的回答中可以拼凑出全年级就她一个人到底有多无助；很快身穿巫女服在一片黑色校服中格外显眼的庵歌姬成为了最大受害者，从家庭背景到任务中发生的糗事全被套了出来，还和她身边的冥冥就“歌姬的秘密究竟还能值多少钱”这一问题开始拉扯；家入硝子是个高手，每个问题都回答得模棱两可，让人捉摸不透的同时又不会给人一种耍赖的感觉……玩到最后，整张桌子上只剩下靠术式的被动效果作弊的朝露透没有输过了。

当然，她一开始也不想去窥探她们的情绪从而推测她们的动作，然而京都这些女生们目的性太强了，她只是合理规避风险。

然而新一轮开始时，朝露透掏出手机查看新收到的邮件而没有注意其他人的小动作。邮件来自五条悟，内容是一张图片和一段配文：“看这个！那部电影７月就要在日本上映了，一起去看吧！”

图片是一张手机拍摄的半条论坛资讯，不过光看标题朝露透就眼睛一亮——这不是她和他期待了好久的那部游戏改编电影吗？真的要上映了啊！

家入硝子拍了她一下，朝露透下意识伸出一只空手，抑制不住激动地回复了好长一段才把手机揣回兜里。结果一抬头，那枚被庵歌姬贡献出来当道具的避祸御守踩着筷子击打声的最后一拍落在她手心，而传递御守给她的家入硝子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此时此刻，她挺想跑回去掐死五条悟的。

“请问吧，铃恩小姐。”朝露透如临大敌，不自觉坐正了。

“提问——神乐前辈的弱点是什么呢？”

“好狡猾啊铃恩姐！”远藤春叫道，“为了打败神乐前辈一次无所不用其极呢！”

“呵呵，你们谁敢说不好奇吗？那可是和五条君一样根本打不到的神乐前辈啊！你们看冥小姐，眼睛都睁开了！”

明明知道她们抛出朝露神乐的问题是为了使自己放松，不管怎么答都会被她们放过，但是朝露透仍毫不犹豫地说：“抱歉，换个问题吧，铃恩小姐。这个问题我不能回答。”

“你们感情真是好呢。”冥冥不意外又满怀遗憾地说。

朝露透笑笑没说话。她对朝露神乐实在不了解，只知道对方的弱点之一是朝露累。但这种事情果然还是不想告诉其他人啊。

木村铃恩立即满怀感情地“好”了一声，一点也不遗憾似的。她问：“那下一个问题就必须回答了哟！提问——喜欢什么样的人呢？这里喜欢的意思是恋爱那种哦！”

“我喜欢木村拓哉那样的。”跟说相声似的，远藤春再次飞快接话，“除了已经结婚以外他简直是这个世上最完美的男人！”

“没问你，追星族！真是的，不管说什么你都会提到你偶像！”木村铃恩眯起眼睛朝她噘了下嘴，然后继续笑容可掬地面对朝露透，“小朝露？”

朝露透露出很无奈的神情，说：“我没想过恋爱这种事。家里有一大堆事要处理，实在没办法分出精力给另一个人了。”

听众们异口同声地“啊”了一声，但属庵歌姬感情最充沛。家入硝子心里对某人生出一丝淡得可以忽略不计的同情。

而单手托腮的冥冥追问道：“现在也可以想想嘛。当然，如果你是单身主义者的话，就不要勉强了。”

“不，我倒不是单身主义……因为以前上学的时候有想过这些事。”

看向明明笑得很温柔却总让她觉得很不可信的白发美人，朝露透的视线不由自主向下，投向她没放在桌子上的另一只手。冥冥立即会意，把那只空无一物的手放上桌面。

虽然隐隐还是有些不放心，但是朝露透仍然认真想了想如何回答。

“我会喜欢的人啊——首先得是个好人吧？他必须有很多很好的品质，比如坚强、努力、正直、善良、有担当等等这些。然后就是能理解我啦。因为我太容易推测出别人的想法了，经常会想有人能看我一眼就明白我在想什么就好了。一定要理解我的想法，尊重我的选择……这很重要。就这些吧。”朝露透说。

“外貌没有要求吗？家世也没有？”木村铃恩追问。

家入硝子调侃：“没准家主大人只是在照着某个人描述哦，对她来说那些肯定都不重要啦。毕竟已经确定了嘛。”

“请别笑话我了硝子！”朝露透那藏在披散的黑发里的耳根一红，“符合我刚才说的那些条件的人已经很难遇到了，外貌和家世什么的当然就没那么重要了！当然，也不能太丑……”

庵歌姬突然仰头喝光了自己那杯橙汁，一拍桌子站起来，疾步绕到朝露透身边双手抓住她的肩膀。不知为何，庵歌姬眼神坚定得像她下一秒就要去和咒灵打架。

“呃，歌姬前辈？”朝露透难以理解庵歌姬那些复杂的情绪，开心、疑惑、沉重，还有越来越强的愤怒。

庵歌姬一脸安详地给了她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透，一直单身也不要紧，多酷啊！如果你以后想要谈恋爱了，我相信你一定会得偿所愿的！以后被胡搅蛮缠不要怕！打电话给学姐，学姐会帮你的！”

“啊？谢谢前辈……”

被歌姬这一打岔，别的女生也都揪住朝露透调侃起来，聊得热火朝天。但有三个人游离在众人之外。

“录好了学姐。”远藤春拿出自己一直放在大腿上的手机，那部滑盖手机在她说那句话前一直来着录音功能。

相邻而坐的木村铃恩和冥冥对视一眼，然后双手比出八和二的手势。

——说好的，那家伙要是买了的话你八我们二！

冥冥眯起眼，微笑着做了个ＯＫ的手势。

※

咒术高专对家入硝子这样的特殊人才有特别严格的管理制度，像今天晚上这样的自由活动时间，即使有冥冥作担保，家入硝子也只能离开校园结界四个小时。如果这次违约了，下次恐怕连四个小时都没有了。

所以家入硝子在散席后发现自由活动时间只剩不到一小时后，立即拨通了夏油杰的电话。

“夏油，你一定要帮我！下次你和五条打架我帮你说话，保证让老师只罚五条一个人！”为了让难得休假一天的夏油杰出门接她，她甚至毫不客气地把五条悟卖了。

“我倒是很乐意。”夏油杰说，“但是我开的免提，悟也在……”

“硝子别说得像你帮我说过话一样！”五条悟叫得很大声，让家入硝子十分后悔自己这边也开的免提，太丢人了。

“等五条你也可以几分钟内把我从外面带回高专的时候，我会考虑的。”

“嘁，这种小事，「无下限」当然能做到——”

一直安静旁听的朝露透衣兜里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她掏出来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陌生号码。她皱了一下眉。

她向家入硝子示意了一下，然后走远几步接通电话：“喂？”

“朝露小姐。”那头传来熟悉的男声，四月的时候她才隔着电话听过，“我是孔时雨。你的委托完成了哦。”

愣怔片刻，朝露透轻轻扯了下嘴角。“吓我一跳。怎么换号码了？”她问。

“托您的福，我上一部手机和上一张手机卡一起被「穿血」打穿了。幸好我跑得够快。”电话那头的孔时雨这样说，“听说令尊周末就回京都，我们是不是该尽快碰个面交易？不如就今天晚上？”

朝露透说：“不方便。另外别去关心不该关心的，你是在自找麻烦。”

孔时雨含糊地应了一声，又抛出下一个问题：“那就明天？”

“嗯。”

“中午十二点老地方？”

“可以。”

“我知道了，明天见。”孔时雨的声音依旧平淡而连贯，即使接下来的话题转折得有些突然也没有停顿，“那你明天有没有空顺便见一个人？那个人找上我后指名道姓想跟你谈笔生意。我是不太清楚他怎么就确定我能联系到你，但是他给的中介佣金很高，我就答应帮忙问问。朝露大小姐愿意赏个脸吗？”

孔时雨是咒术界地下市场有名的黑中介和情报贩子。他会帮自由咒术师牵线搭桥，也会跟各种各样的诅咒师对接。已经习惯了只找他查线索，朝露透都快忘记当初她是怎么认识他的了。

朝露透用鼻子哼了一声：“说来听听。”

之后过了好几分钟，朝露透一直没有说话，身体则是站得笔直一动不动。突然，她的肩膀被拍了一下，吓得她差点用刀敲过去。幸好她猛一回头，对上了家入硝子关切的眼神，这才克制住身体的本能。

“你还在通电话吗，透？”家入硝子说，“夏油和五条要一起来接我们哦。”

这时朝露透已经完全冷静下来。

“好啊。那明天见。”她这样说着，放下握着手机的右手，挂断电话。

然后她解释道：“是家族里部下们来的电话，刚才在听报告。他们说明天一定要见我，有他们解决不了的事。啊真是的，我都想好周末泡在工作间了，究竟有什么事必须要找我解决啊！”

家入硝子嘴角噙着笑意，不无同情地说：“真不容易啊。明天你一个人去吗？要不要我们五个人去给你撑场子？”

“不用担心啦，我一个人去就好。”朝露透笑弯了眼睛，“我能自己解决的。”

※

第二天１３：００，朝露透从出租车里钻出来，一眼就发现了马路对面那个穿着职业装的男人。他斜倚着路灯杆，抬到胸前的左手指间夹着一根点燃的细烟。同一时刻他也注意到了朝露透，向她略一抬颔。

等朝露透走近，他随意挥了挥拿烟的手：“中午好啊，朝露小姐。看你这样子，今天不打算打架？”

朝露透今天就像个普通人。她没梳辫子，让头发披散，身上穿着稍显宽松的白衬衫、棕色百褶短裙和带蓝色花纹的白色长筒袜，脚上是一双黑色厚底马丁靴，看起来文静又乖巧。明明她仍然和往常一样手提「业火」，但完全没有半点锐气。

“因为两点三十分要去逛街才这样穿的，并不影响打架哦。”朝露透还算客气地回应道。

然后她叹了口气：“我以为你们会选一个更隐蔽点的地方，为什么是这种开在路口的咖啡店啊？”

“这里是他们的传教据点之一，据说绝对安全。进去吧，他等你很久了。”孔时雨没有回答，而是掐灭香烟伸手做出“请”的姿势，朝露透便抬脚向咖啡店里走去。

她往店里快速扫了一眼，没发现比较可疑的人。不过这家咖啡店共有两层，朝露透便将视线投向楼梯。她想那边走了一步，发现孔时雨没跟上来，回头看了一眼：“你不来吗？”

“不。看到两条尾巴罢了。”

“不用处理。他们都是些死守条约的家伙，不会进普通人的地盘的。而且他们看不见你，没关系。”

闻言，孔时雨便冷漠地扫视了一眼整个路口，接着单手插兜跟上朝露透的脚步。在服务员迎上来时，他递了一张卡片给对方：“两位，我和她。预约了二楼的位置。”

“尾巴是谁的人？”上楼梯时，孔时雨低声询问道。

“不知道。从我离开学校就一直跟着我，不过对我来说完全没有威胁就是了。”说着忍不住回头看孔时雨一眼，朝露透吐槽道，“你居然问我？咒术师阵营的情报对你来说不是已经单向透明了吗？毕竟你以前是韩国那边超——厉害的刑警嘛。”

孔时雨闻言温和一笑：“其实我的水平也就还能看吧，再加上阵营问题，很多事情都不能第一时间知道。但如果对比的是咒术师那边连电脑都没研究明白的情报人员，那我的确可以与ＦＢＩ王牌探员媲美了。”

“赢过他们倒也不至于这么有成就感吧。那不是谷底吗？”

“哈哈，好刻薄啊。对了，下半年首相要换人，咒术总监这个位置到底换不换？给我透点风声呗，情报费可以抵一点你的委托费。”

朝露透此时已经踩上二楼的木地板，脚步一顿，笃定地说：“不会。下任首相还会是现在执政派的人，菊池不会被罢免的。”她凉飕飕地回头瞥他一眼，“而且他身上‘保险’可不少……”

“比如你？”

“不，我只是保护那些‘保险’不被拆掉的人而已。”朝露透摇头，继续前进，“所以说想找我麻烦的人最近会冒出来特别多。孔先生，如果你那边有相关线索的话，请一定要告诉我。我会付你平时双倍的钱。”

“然后呢？”

“然后我去把乱伸的手全部剁掉。”

听到这语气轻飘飘的话语，孔时雨大笑几声：“抱歉，那种事两倍可不够。你那边可是沼泽啊，除非用钱砸晕我，否则我才不要被你拖进去淹死呢。”

“嘁，黑心中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