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刚才——好吧,其实现在也有点——他优秀的自制力被朝露透的眼神击穿了,差一点就控制不住自己。
温柔的、明亮的、专注的眼神。是以前的朝露透才会有的眼神。
他们的距离好像一下被拉回了一年以前,她的世界又向他敞开了。
所以他特别想亲她一下。
无所谓哪个位置,他就想亲她一下。
如果理智再晚一秒上线,他就真的付诸实践了。
简直要疯了。五条悟气得不行,却又忍不住想笑。
真的要疯了。
※
朝露透怎么也想不到,当五条悟在学校里时,她原本还算轻松愉快的校园生活开始急转直下。
周日为了给他修手链和终于集结的二年级给一年级补办欢迎会而不得不在一起一整天也就算了,但是其他时间的接触未免有点太频繁太诡异了点。只要有空,五条悟就会来找她,刷足了存在感不说,还毫不掩饰那份针对性极强的炽烈的情感。这让朝露透倍感压力。
比如她某天晨练在剑道场门口遇见他后,不知道为什么被他一眼看穿她整夜没睡,从那天晚上起他每天必会给她打睡前电话,宣称“即使是用诅咒也要让她睡着”。
比如她偶然跟家入硝子提过一句想进学校的武器库看看,第二天五条悟就来教室把她拎走带去了那个地方,还告诉她他们是悄悄过来的,不要让夜蛾老师和校长知道。
比如他和夏油杰挨罚的时候,但凡她不幸从他视野里路过,就必定会被他用术式吸过去在旁边罚站陪他到结束,末了还要负责撑住往她身上倒的他。
……
而最让朝露透崩溃的是她的同期们目睹了大部分事件的发生,终于有一天灰原雄忍不住好奇,拖上七海建人来问她了。
“我和悟的关系?”朝露透张口结舌地看着前来八卦的灰原雄和一旁看起来在看书但明显也在仔细听的七海建人,嘴角狠狠僵住,“我和悟从六七岁的时候就认识了,能是什么关系?当然是朋友啊。”
“朋友——”灰原雄大嘘。
七海建人也忍不住说话了:“你确定?”
甚至连菅由理都凑过来发表感想:“可我了解到的完全不是这样啊!”
——所以老师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啊!你平时不是一下课就会溜走吗!
朝露透深呼吸两次,迅速调整好表情,用往常的平淡口吻问她的班主任:“老师,他瞎说了些什么?能告诉我吗?”
“呀,五条君可什么都没有说过!真的!”菅由理第一时间澄清,“只不过最近我有跟家入君聊天,说到了相关的事情啦。”
“根本不用五条学长说什么啊,他表现得太明显了!”灰原雄解释道,“比如我们三个在课后一起训练的时候,还有你和七海上次一起选咒具的时候,五条学长都会很不高兴地跑过来。”
“而且还特地跑来给我和灰原炫耀他的手链,强调和你的是一对。”七海建人补充。
朝露透觉得心好累。她快被疲惫感压垮了。
“我和他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她作出最后的挣扎。
“好吧好吧。”菅由理敷衍地点点头,一溜烟走了。
“我什么都没想呀!”灰原雄睁大眼睛一脸纯良地回答。
“我明白了。”七海建人认真地点头表示理解,但还是忍不住叹息了一声,“真是辛苦呢,朝露。”
朝露透:“……”
总之,托五条悟的福,剑道场的竹剑在四月这一月内被朝露透劈坏了10把,并且一年级执行过的任务里咒灵的死相都相当惨烈。
※
五月的某天,一年级准备去上菅由理的战术指导课。然而他们尊敬的班主任那天想偷懒所以装病,又不想找夜蛾正道借咒骸(因为肯定会被戳穿的),灵机一动找来全员在校的二年级前辈们帮忙。因为家入硝子是战术苦手,所以各位两名最强愉快地决定把课程内容改成近身格斗。
朝露透格外羡慕灰原雄和七海建人,他们两个的对手分别是夏油杰和家入硝子,而她……
五条悟走到朝露透面前,右手插在裤兜里,脸上笑容灿烂,几乎与他今天穿的黑色圆领短袖上龇牙大笑的圆脸火柴人一模一样。
“准备好了吗,阿透?”
准不准备不都一样吗?她在心里叹了口气。
朝露透和五条悟当对手,不是“练习”,是“挨揍”。她只学了泰拳,但他并不只会泰拳。
击向下颌的推掌、打向肩膀的刺拳,看到她千钧一发躲过,又立即续上一记漂亮的旋风踢加摆拳。五条悟的格斗风格大开大阖,只攻不守,看起来处处是漏洞,实际上无懈可击,这倒不是因为作弊器一样的「无下限」和「六眼」,而是因为他从小就坚持一个理念:“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谁都猜不到在他给出的漏洞后藏着的是什么样的反击。
朝露透从始至终处于被动防守位置,更别说力量和身高有差距,一番缠斗下来朝露透连让他重心不稳都没做到。
“搞什么啊?正面空档太大了!”五条悟垮下嘴角,提醒道。
朝露透果然见到他的拳头挥过来,迅速回防,却在下一秒被五条悟一腿扫翻,正面扑地。
早就结束一阶段练习已经在操场边远观五条悟和朝露透练习的夏油杰和家入硝子同时捂住了眼睛。
“五条学长真强啊!朝露能坚持那么久也不赖啊!”灰原雄握紧拳头。
“的确。”七海建人点点头,略去下一句话:真是辛苦了呢,朝露。
这时,七海建人听见朝露透的手机响了。
※
摔疼的脸上沾上了不少操场上的黑色塑胶颗粒,朝露透跳起来拍了好久才拍掉。五条悟笑嘻嘻地想来帮她,被她断然拒绝。
等她打理好以后,五条悟再次插兜,懒洋洋地宣布:“再来。刚才不合格。”
果然不会给调整状态的时间啊。朝露透认命了,只能摆好架势,准备好应对下一次交战。
“等一下,朝露!你有电话!”
七海建人的呼喊叫她恍然回神,说了声“好的”便跑了过去。
来电显示映入眼帘的刹那,朝露透难以置信地瞪了一下眼睛,然后转身走开几步接通电话。
“喂?朝露家主,是你吗?”略显急促的男人声音传来。
“是我本人。有何贵干?”朝露透语气冷淡,措辞和姿态也不自觉地切换成了另一套家主的模式,“不过我想秘书先生应该记得约定才对,不会随随便便拨通我的号码。”
“菊池总监启动了「业火」调令。”咒术总监的秘书也不是爱说废话的人,立即简明扼要地进行解释,“十分钟前有人在港区的游乐园里设置了「帐」,里面情况未知,而有「窗」证实一位一直为咒术界提供帮助的国会议员的夫人和一双儿女被困在里面了。”
果然,又是这些人。朝露透感到厌烦地用掌根揉揉额头:“既然如此,我和朝露家自然听凭差遣。需要我们做什么?”
“「帐」里除了议员家人被困以外,还有很多普通民众,他们必然会产生负面情绪,请朝露家主务必扼杀诅咒诞生的全部可能性。考虑到议员要求活捉始作俑者,总监还指名了朝露神乐辅助你完成工作。”
“……我明白了。”朝露透拿开手机看了眼时间,问道,“需要我什么时间到?我应该怎样赶过去?”
“稍等。十分钟后专车将抵达高专南出入口,请朝露家主在这段时间里做好准备。”秘书稍一停顿,又说,“总监之所以会指名朝露神乐,是因为议员希望由一级术师出面,并且「笼中鸟」和你的术式一样,是最适合执行本次任务的。并不是为了给你找不痛快,朝露家主,请你体谅。”
朝露透一哂,被丢在一边有一分钟的朝露透人格又被她收了回去。
“请别强人所难了,先生。我不想说些难听的话,保持一下最后的体面吧。”她讥嘲道,用力摁着按键挂断电话。
朝露神乐。
一念及这个名字,朝露透就想起那张脸,然后感到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肉都紧绷到极致。
偏偏是朝露神乐——菊池海里绝对居心不良。朝露透在心里下了判断。
因为菊池海里是朝露家和朝露透家以外唯一的知情者:从半年前甚至可以说是一年前开始,她就和朝露神乐彻底决裂。
——从半年前朝露神乐差一点砍断她爸爸的手臂开始……从一年前朝露累尸体的脑子里检测出她的咒力残秽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