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地方,他来过许多次,嫌弃过许多次。如今,一想到自己的爱妃、幺女就住在这种破败的地方,心里就很不是滋味了。
“父皇,你不进来吗?”小七仰头望着他,一脸的不解。
“走吧。”他安抚一笑,拉着二人进了殿。
他以为晴月宫也就如此破败了吧,没想到,跟着福纪来到偏殿后,内心不由涌上一股内疚感。
院门左旁一座假山,孤寂枯凉。院内右侧布置了两三石桌石椅,东西两旁各有一座雕花瓷缸,四间房,丝毫不见半点华丽之色,图留清冷。院内,只跪了两个宫女,再不见其他人。
他下意识攥紧了手。
赵贵人似无所觉,将手中的挎篮交给一位宫女后,便对他柔声道:“陛下,乍暖还寒,还是进殿内吧。”
他心中顿暖。
赵贵人依旧是如此的体贴温柔,是朕对不起她。
三人进了偏殿内。
这一看,夏帝愧意更深。
殿内墙上的壁画已经褪色,透着一股腐朽、陈旧的气息;内里的陈设经年风吹日晒,如今已布满岁月的印记。
这哪里像宫妃的住所,反倒像进了某处的贫穷农家,哪怕赵贵人心灵手巧,用绿植鲜花布置了一番,也依旧掩盖不了殿内的腐朽之气。
赵贵人却毫无半点不适,依旧柔柔笑道:“陛下,您先坐。”很快,一位青衣宫女便端来了热茶。
夏帝接过,茶盖半开,茶汤清澈透明,淡淡的清雅梅香袅袅袭来,身子也不禁暖和了些。
“这茶,不是御膳房供的吧,朕好像没喝过。”夏帝有些惊奇。
“这是臣妾自己制作的花茶,让陛下见笑了。”赵贵人出声解释道。
夏帝顿时想到了她的处境,也是,母女俩不受皇宠,怎会有什么好茶喝。这事,还得赖他。
“父皇,母妃的茶很好喝的,您尝尝看。”小七跟着道。
他将小七拉入怀中,笑道:“好,朕尝尝看。”说罢,低头轻抿了一口,细细品味一番才说:“入口柔和顺滑,没有苦涩或杂质的味道,给人一种清雅舒适的感觉,朕很喜欢。”
说着,他脉脉看向赵贵人,轻声道:“你的手还是那么灵巧。”
赵贵人被看的面颊一红,柔声道:“陛下不是想尝罗兰饼吗?臣妾这就去做。阳儿就好好陪着你父皇。”
小七脆声应是,赵贵人便放心出了殿。
夏帝故意逗女儿:“你母妃做的罗兰饼好吃吗?”
就见她眨了眨乌溜溜的大眼睛,道:“阳儿没有吃过罗兰饼。不过,我吃过酥饼,可好吃了。”说着,还不由咽了咽口水,一副小馋猫的模样。
夏帝哈哈大笑:“怎么,小七这就馋了?”
不料,女儿立即摇头:“小七才没有馋。母妃把好吃的酥饼都留给孩儿了,自己每顿饭只喝一碗白粥。
小七吃了那么多好东西,不馋了。”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来,“若是被母妃知道小七还嘴馋,母妃会伤心的。”
夏帝登时一愣。
他没想到,一碟酥饼背后,竟是这么一个令人心酸的故事。
她们母女俩平日里都没饭吃的吗?
赵贵人每顿都是白粥?他堂堂大夏国皇帝的女人,每日只能喝白粥果腹?!
他是真没想到,后宫里这群狗奴才趋炎附势、看人下菜碟,竟到了如此地步!
这母女俩承受的一切苦难,都是因为他当年做的混事!
唉!
一时间,他觉得亏欠这对母女太多了。
他爱怜地摸了摸女儿的头,似在对她也似在对自己承诺:“以后,小七想吃什么都可以,朕保证。”
“真的吗?母妃也可以吃吗?”女儿又惊又喜。
“当然,你们想吃什么都可以。”夏帝心中酸酸的。
他真怕自己忍不住红了眼眶让小七看了笑话,便起身想去窗边站站。窗边摆了一张大木桌,上面整齐摆放了笔墨纸砚,还有一摞泛黄发旧的书籍,刚好,他也看看。
哪知,他刚朝窗边走了两步。
小女儿便张着小手,急急拦住他,小脸透着一股惊慌:“父皇,你别过去,不能看的,不能看。”
夏帝愣了一瞬,立刻微眯双眸看着女儿:“为何不能看?”
他心中忍不住猜疑起来:
莫不是赵贵人写了什么欺君罔上、大逆不道之言?
若真是如此,他真是看错了赵贵人!
小女儿讷讷半天,也没说出个像样的话,愈发着急想拦住他。
夏帝登时浑身帝王气势一放,沉声道:“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