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比自己好过。
遇见顾寒霜,已经是她的报应了。
燕奚下不去手。
她纠结踌躇间,韩蕲回来了。
脸上是带着风尘的疲态,却不肯在花厅先坐上一坐,直奔燕奚的院子,看看她今日身体状况,可如许慕送的书信那般,日日咳血,阖眼便睡,久久寻不到病因。
来寻她的时候她果然睡着,被桑俞在院中支了遮阳架,躲在里头晒太阳。
遮面的小扇被他从脸上轻轻拿下,放在了一旁案上,韩蕲带着毛毯将她轻抱起来,将她放置回里间。
饶是动作那样轻,思绪不安的燕奚,在陡然靠近的气息和蓦然的失重感,还是睁了眼。
她看着这张多日不见,让她有些恍惚的脸,调笑道:“好久不见。你怎么不洗洗再来见我,风尘味好重。”
韩蕲没料到这样她还是醒了,言语轻柔了些,“是该如此。心中急着见王妃了些,下次定注意。”
燕奚没预料到他会这样说话,反而缄默不言了。
她任他将她放进里间床榻,临别时,拽住了他的衣袖,“你有暗卫吗?”
韩蕲微愣,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个,竟顺言便答,“有。”
“可不可以借我用几日?”燕奚道,“替我做一件事,我很快就还你。”
“何事我不能做?”韩蕲道。
“这件事就是为你准备的!”燕奚朝他眨巴眨巴眼,“所以你能不能让他们完全听命于我,一点消息都不要过问,让它保持神秘好吗?”
燕奚难得如此亲昵他,他竟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事后他虽懊恼自己平日里如此周密行事,怎便被她三言两语晃了神,却也生出雀跃的期待心,好奇燕奚想为他准备什么惊喜。
等他知晓时,已是三日后,燕奚掳走了燕听雪。
像书中所写那样,为她喂上蒙汗药,为她喂上软骨散,为她喂上三日断肠的毒药,将她丢在了秦楼楚馆,在屋内点了催情香,高价拍卖她的身|体,让上京其他的权贵去染指她,让她和顾寒霜都成为上京的笑话。
她就坐在隔壁屋子,将消息散布给她所有的护花使者们,等他们想方设法来救她,包括韩蕲。
韩蕲是第一个找到她的,她一点也不意外。毕竟是他借出来的兵,到还回去的时候,她就暴露了所有。
他打了她,像书里写的那样,狠狠的一巴掌,扇得她脑袋嗡嗡,嘴角冒血,将她整个人从站着打成匍匐在地。
可燕奚想,就是这样,这样的韩蕲,才是“韩蕲”。
她笑了,抬眼却见到他下一瞬看向自己的手掌,他眼中的愣然痛心和不可置信,以及深深的愧然。
好似方才的反应,并不是他所为。
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从他扇她那一巴掌开始,所有人都识趣退出,将房门带上。
他上前来扶她,不停地抱歉,这不是我的意思。
燕奚也愣住了。
这也是第一次,燕奚看到他波动如此多的情绪。
竟是,为了自己吗?
可是,你要为燕听雪惩罚我这个毒妇啊。
而不是现在这般,捧着我的脸,一脸无措地瞧着我的反应。
燕奚决定推他一把。
她甩开他的手,目光可怜地瞧着他,“韩蕲,你到底喜欢谁?是隔壁活不过三日,马上就成为其他权贵身下客的那位皎洁如月无暇似玉的燕大小姐,还是我这死性不改,胸无点墨,满心算计的毒妇人?”
“你喜欢燕大小姐,又跟我搞什么暧昧,抱我,偷亲我,哪怕自己不适,咳疾缠身,夜里也要睡在我床边守着我。你喜欢我,又为何来救这与你不相关的燕大小姐,是想劝我回去,不想看我堕落深渊吗?可我不是告诉过你,我从来不是好人了吗?这样的我,你看清了的我,你还喜欢吗?”
“韩蕲,你的回答呢?”她嗤笑道,“别这么一脸不可思议地瞧着我,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就当我是为了造成如今这样的局面来报复你,才对你低头屈膝至此。”
“燕听雪你不去救吗?”她笑了一连串的声音,“外面的呼声可是越来越高了呢,你还有好几个情敌都在紧赶慢赶朝这边赶来,我为了让你拿到优先选择权,可是最先通知你呢。”
她的话像是触发了什么开关,韩蕲一脸痛苦地扶着自己的头,好似在回忆想起着什么,最终他悲戚地望了燕奚一眼,站立起身,出了房门。
书中后续的情节并没有发生在燕奚身上,燕奚这才回过神,努力撑着身子的胳膊突然无力,使她整个人瘫软在地。
她望着韩蕲脚下颜色变浅的红线,嘴角扯起一抹笑。
她成功了。
她出屋子时,桑俞还守在原地。
燕奚有些意外。
她见她出来,贴心递给她一方帕子,让她擦一擦嘴角的血迹,挡一挡脸上的巴掌印。
韩蕲这一掌抽得真狠,打得桑俞看着就心疼。
燕奚向她道了谢:“殿下走了吗?”
桑俞点头,“殿下带着听雪姑娘走了。”
“是他让你留下来的?”燕奚迟疑地问。
桑俞也点头。
燕奚摆了摆手,看向她,难得真诚地再同她谈一次心,“你现在还相信我之前说的,我是为了韩蕲才这样做的吗?”
“奴婢信。”桑俞道,她担心地瞧着她,说话有些踟蹰,“王妃是觉得,自己快要走了吗?”
燕奚愣了愣神,很意外被她猜中的心思。但转念一想,她这一位几乎毫无存在感的婢女,落笔的那个人怎会在意她所思所想。
她朝她比了嘘声的手势,眉眼都弯了起来,“先别这样说,我还想多活几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