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奚寂静了很久。
哪怕是她这个已经用“燕奚”的身份生活了很久的人,也觉得原书中的“燕奚”恶到底了,穿书时一点都没有考虑过她作为附身的Plan B。
连自己这个将她从头到尾的命运透彻到底的人,也不愿意对她回头一顾。
确实如她所说。
没有人,没有人懂她,顾她,怜她。
没有人教她,什么叫孝悌忠信,什么叫礼义廉耻,什么是琴棋书画,什么是诗词歌赋。
她只能笨拙地模仿着,机械地听从着,学人为人之道,做人为人之道。
而她刚巧学来的,是人的狭隘,短浅,自私和嫉妒心。
这般地狱级的开端,所有人不仅没有救她一把,反而推着她往更深坠去。
挣脱不得,求救无门。
哪怕只有一个人,她也不会走到这般地步。
是这样吗?
或许也不是。
因为作者束缚着塑造的,本来就是如此一个人设单一的反面形象。
不是芳芷,还会有下一位,将她牢牢禁锢在行刑位,迫着她将世界之内、世界之外的指责与谩骂,尽数全收。
事后这件事谁也没有再讲,只是沉默着,各做各自的事。
韩蕲照常上朝议事,教导幼弟,处理政务。
“燕奚”则开始安分地学习礼仪教义。
司仪姑姑恍然瞪大眼睛,觉得“燕奚”经历了生死一遭后,确实焕了新,知道了人世的一些道理。见她有此心,又新丧亲仆,教导之时,态度较之以往温和不少。
偶尔,韩蕲会来她院里子坐一坐瞧一瞧她,或者用上一顿饭。期间虽言语不多,之间的氛围,到底比之前剑拔弩张的时候好上太多。
司仪姑姑虽没说出口,脸上的笑容是越发多了。
有的时候,燕奚瞧见韩蕲临走时,面上那闪过的片刻茫然,旋即转化为稍纵即逝的痛苦,逼得他轻轻蹙了眉。
说不定他自己也搞不懂,他来“燕奚”的院子,为何越发勤了。
也就在那一瞬间,燕奚看到了,地上隐现的红线。
仅望了一眼,燕奚仿佛触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禁制。
顿时,天旋地转,周遭光景尽被吸了去,留下无尽的黑。
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再坠回此景,燕奚愣了有一会儿,下意识去摸自己的眼,确定是睁开的,无意识地往前走了一步。
那些被吸回去的光景瞬时又被这黑洞还了回来,天旋地转的光晕下,场景逐渐清晰,被凝在灯火通明的夜,四下清冷的阁楼之上。
此时,应是新年。
燕奚回望四周,能看到高悬于天的新月,弯刀细钩,满身锋芒;能听到偶有的劈里啪啦,是新竹脆响,阖家欢乐。
燕奚有些不理解,自己为何会登上这高阁。
然下一瞬,她就了然了。
她听到了脚踩在楼阶之上发出的吱呀声,绕柱望去,是“燕奚”。
她心绪似是不定,也不知缘何爬上这高楼。
燕奚听着心里的那处声音,知晓她又要给女主使坏了。
陡然地,她像是踢到了什么东西,步履一顿,待看清是何,好奇地捡了起来。
燕奚这才发现,这地上,竟扔着一本新书。
她瞧着她翻开了第一页。
未待她好奇地上前去探看内容,顿时,天光大盛,天晓划破黑夜,光明撕碎阴晦。
隐隐绰绰中,在一片茫茫荡荡的大雪里,有两个闪烁的光点。
“主上,是否确认收回禁制?”一道冰冷机械的女声响起,荡在大雪里,变得渺茫微弱。
一道悠远温柔的女声,自远传来,“造化休矣,启源寻矣,压不住萌芽的灵魂,抑制不住生长的血肉,且随他去吧。”
燕奚醒了。
她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未穿鞋便打算朝外走去,地板泛着凉意,刚一踩上,引得燕奚不自觉地缩了缩脚,旋即踩实。
她有感觉了。
所以现下,是现实。
未待她走两步,在门前守了很久的祁兰恍然听见动静,急匆匆地跑了进来,见她如此更为慌张,忙将她摁了回去。
“小姐醒了!天冷地凉,莫要让寒气入体再倒下了。”
燕奚看着眼前不该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人,脑子里对上梦里她惨白的脸,恍然了一瞬,任由她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