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策泱显然先注意到靠近的她,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神色有些怔然。
今日她穿的衣服,是以前经常往孙府跑是穿着的那件,还是熟悉的双螺髻,带着适宜得当的珠花,脸上的神色一如既往,纯粹热烈,眸中盛着星。
今日她的身边没有韩蕲。
可是想到那满城的传言,心绪还是定不下去。
燕奚跟他们二人打了招呼,看着他身边陪着的那位妩媚女子,朝着他笑得揶揄,“策泱哥哥这是又有新欢了呀!”
孙策泱恍然想起,自己身边,立着一位女子,他突然竟有了一种想要解释的心情,不同于卿尚簪楼那日,迫切地、烦躁地、憎恨般地,想要去解释。
可话到了嘴边,竟找不到理由出口。
他轻笑了一声,回道:“是知音。”
燕奚恍然地点了点头,笑道:“这定是与以往的女子都不同了,策泱哥哥真找了一位可人。”
女子听到这些话,只是轻轻微笑,没有点头,亦没有否认。
其他人看着暗中微妙的涌动,没有人插手这不多见的会面。
孙荣娇将头轻轻一侧,表现得有些不忍心,但心中已经盘算着将这场暗潮涌动记下来,写进她的书里当素材。
在无人关注的角落,她已经快要完成第二册了。
这场短暂的小插曲最终在顾寒霜的突然来临戛然而止,燕奚见状,忙拉着孙荣娇和燕听雪往人群后躲,自然将身前这几位男宾作为部分屏障。
彼时为了挡住燕听雪,孙荣娇和燕奚二人一前一后,护住燕听雪,而燕奚就靠在孙策泱的位置处站着。
那是多日之后,他们二人离得最近的一次,能感受身后人散来的热气,以及微弱的呼吸,更遑论那精灵古怪的悄言细语。
真是久违的活气。
孙策泱无意识地弯起了唇,眸间难得露出了柔色。
韩蕲随薛嵩玄和江道源站在挂着红挂的阁楼之上,往下眺望,将众人举动情态,一应览尽。而于芸芸众生中,太清晰了,那一抹水绿,只消一瞥,就能望见,连神气举止,都能猜到。
而她身前,站着的是孙策泱,今日依是穿着名满京都的红衣,带着碎铃的额饰编入发中,余下的发束入马尾,金冠作饰,一看就是悉心打扮过的。
要说是想此日见燕奚刻意打扮的,可他身侧又有红袖作伴;若不是,他真想不出不过一个开堂宴,如何令他悉心打扮。
此刻他们二人一前一后的距离如此之近,甚至偶尔还有言语交往,不难想象,期间相处如此自然又带着些,很微妙的情绪。
薛嵩玄睨了他一眼,“现在就这么放心了?”
韩蕲目不转睛:“名分,声誉,都归属吾,有何忧患。”
江道源冷哼一声:“你不担心,我那宝贝孙女可是因为你,魂不守舍多少日!”
韩蕲不咸不淡地回敬道:“抽刀断水水更流,不如直接关闸,长痛不如短痛。”
江道源同薛嵩玄一起冷哼一声,却没有反驳他的话。
庭宴是他们二人主持的,如今见人差不多都到齐了,他们二人咳嗽一声,迈一步上前,宣布此次庭宴开席。
这宴席的目的不过两个,宣传和报名,宴席不过是顺带,并不需要带着礼物前来,那些前来报名的家眷暗中会意,拿了些真金白银,暗中相交,一为学院建设,二则希望对自家小女照拂一二。
薛嵩玄和江道源经过了韩蕲的授权,心想不收白不收,来多少收多少,件件礼品都是秋鹿书院的前途。
燕奚左右张望,发现找不到韩蕲的身影,想着正好方便办事,跟燕听雪和孙荣娇挤在了一起。
她落座时,江眉凝也落座在她的身侧,她抬眸同她打了招呼,却见江眉凝虽是笑着,但欲言又止,神色间有什么可说又不可说的事情,淡淡愁绪扰结。
燕奚微顿:那番言论的危害真有这么大吗……
这庭宴没有酒,虽说燕奚也喝不得,但极爱清水宴那青梅酒的味道,她呷了一口杯中的茶,实觉苦涩无味。
要是那两位小老儿在身边,就能给她变出酒来了。
她等啊等,终于等到差不多时候,终于有一位来换茶的姑娘,带着一张纸条,放于燕听雪的案上。
“小姐有人找你,就在书院后堂的遮阳亭里。”
燕听雪一顿,旋即望向对侧,发现顾寒霜依旧在,甚至在自己望向他时被注意到了,弯着眉眼,微微朝她颔首。
不过程澈倒是不在了。她突然想到打枣那日临别前,程澈同她的约定。
燕奚假意伸头看着这纸条,奇道:“谁会这个时候给阿姐写纸条啊?真不简单。”
燕听雪轻笑:“我出去一下。”
“阿姐等一等,我也要随你去,护你安全!”燕奚随即起身。
她自是不能让这最后一次相见,被人搅了局。
燕听雪想来不是什么大事,亦不是什么需要避着人的幽会,便笑着点头,准了燕奚的随同。
孙荣娇也想开口转身,她起身时,眸光对上了朝这方向望来的韩蕲。
他的神色冷肃凌然,一直盯着她瞧,让孙荣娇陡然脊背发寒。
她稍稍比了比手势,指向自己,换得他微微点头。这一刻,孙荣娇便知晓,这事就是他暗中操盘,冲着燕听雪来的。
她乖乖转身做好,下意识看了孙策泱所在方向。此刻他的位置上也只余那位浅姑娘,随意地扬着茶。
这个时候孙荣娇想,或许,也是冲着她哥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