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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人的把戏,可以远超神的预料,神又怎能比,人的机心无穷,会生出源源不断的恶。
Father到这一刻才懂得,那些习惯了面对恶的成年人,不论男女,比起稚嫩天真的孩童,实在是太难估量了。
他挣脱不了商商的桎梏,只能由得她在身后越笑越疯魔,霎时间,她笑得露了牙,双眼因为太用力而变得血红,在雨夜黯淡的映照下好似即将把人抽干的吸血鬼。
而徐叙,是另外一种可怖。他本就能够对大多数人施加绝对压制,却正好只听命于商商,当他施施然地蹲下,轻轻托起Father的下巴,就好似正打量着令他司空见惯的猎物。
徐叙用一边手掌压在Father胸口,方才被他自己捅伤的地方又往外渗出些血,人类的衰老是从内至外的,不比新鲜的孩童,他就连流出来的血都带着衰败。
手劲渐渐增加,将整副胸骨都掌控在宽大的手掌之下,Father好不容易换了一口呼吸,发觉商商已经腾出双手,将那块还没来得及蘸水的麻布整块淹进木桶里,它被浸透,疯狂吸收水分,很快便柔软下来。
她将布的边角牵扯在手指之间,轻轻往上绕动几次,便叠成了拇指宽的长条,再将它勒在Father的脖颈与下巴相连之处。
这带来一种奇异的痛苦,不至于让他窒息,却令他几乎失声,他的牙齿毫无章法地打颤,始终喊不出一句。
他甚至怀疑,自己的头骨正在与身体慢慢地分离。
“先Warm up一下?”徐叙问。
只剩下眼球还能自由地转动,Father见徐叙一把提起那只沉重的木桶,到他腰间的高度,便即刻不争气地紧闭上眼。
那一桶水装有几升?他从前好似从未仔细测量过,只觉得它迎面浇下来的时候似乎无穷无尽。
水击打在他脸上的力度,比按摩更重,比巴掌更柔,在他脸上胡乱地窜,钻进耳孔,钻进衣领,叫他浑身抖动。
终于,等到木桶落地的声音,他犹豫着睁开眼,才发现那块麻布不知何时去到了徐叙手里,被揭开、摊平、贴在手掌。
复又蹲下,徐叙问他,“你选麻布,是因为它的质地吗?还是贪它的手感?”
“如果是我,我会选纱布,浸水之后,它可以贴服你脸上所有沟壑。”
当布被蒙在脸上,Father才第一次真正感受到它的质地,即使是经水软化之后,它也还是磨得他每个毛孔发麻。
徐叙没有他当年那样的耐性,直接扯了接水那根水管过来,冲着他被遮掩的鼻与唇之间的位置浇下。
Father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在被充满,水不停地涌进他的鼻腔,灌满口腔,吞咽不及,又咳不出去。
另一双手,是商商的,还在不停地将那块布拉扯,张大,帮它扩到极致。
她不停地笑,笑声刺破水声,是对Father耳膜的双重折磨。
“你身体里住的是神还是恶魔?叫它出来见我!”她亢奋地喊了起来。
徐叙终于停了下来,拎着水管向Father胸口以下的身体冲洗,贴耳至他嘴边,好似等着一个回答。
隔着一块布的声音听来有些遥远,“你们逃不了的!你们也逃不了的!!”
“谁要逃?”徐叙笑,晃起水管,它的流水不停下落,“还远远未够呢!”
商商捕捉到他的视线移动,是去看那扇锁上的门,于是俯下身也问,“还等着那班人马进来救你?”
“是你亲手把门锁上的,你不记得了吗?这间房的锁比教堂所有其他的都要更精巧复杂。”
“你每一次都会在锁门之前嘱咐所有的人,无论听到房里有什么动静,没有你的指令都不准进来。”
“所以即使那些孩童哭喊、求饶,再怎么恐惧再怎么歇斯底里,这间房都是不被打扰的。你叫人重新油过墙,可那厚厚的隔音层,你还不舍得铲去吧?”
“那所以谁还会进来救你呢?神吗?”
他们很有把握,几乎松懈掉所有对于Father的控制,他却一时间很难活动,因为惊恐,又因为湿水带给他身体的重量,当全身衣服被浇湿,整个人的势力都是下坠的。
“就算你们将我困在这里,最长能困多久?一天?两天?我的人在外面,就算没有我的指令,迟早也会发现不对劲,会破门进来救我。”
“你们想好怎么同警方解释了?”知道自己眼下也无其他选择,Father索性就这样坐着笑了起来,“我同我的人,都亲眼见到商小姐你诈晕,徐叙还扮作其他人诈死,不管到时我是活着还是死在这间房里,你们怎么向警方解释自己的动机?”
“我就算过去有什么错失,你们所做的一切也不见得比我无辜!”
“是吗?”徐叙不以为意,“是你先命人换掉我原本要服的药,我才有机会诈死,是你给商商打镇定针,她才有机会扮晕,是你叫人把不省人事的我们两个运进这间房来的,至于后来发生过些什么,到了警察那里,他们选择信哪一套说辞,几率也是五十对五十,赌得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