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来了?” 美景没好气地问。
“......你这是气往我身上撒呢?我不能来吗?”
美景哼了声就背过身去,“可是你自己说的,‘你宋棺平日不是在拜山就是在挖地’,今天这么得空,没有死人要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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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不怪美景嘴毒。
整条和鸣街的人都知道,宋棺宋棺,送人入棺。
此刻出现在The One与金怀安聊着天的男人,是在隔临街经营定制棺材的店老板宋思禮,花名‘宋棺’。
老人常说,福祸相依,喜亦是悲。
就在和鸣街的隔壁,有一条极窄的巷,不足和鸣街三分之一宽阔,因为常年被遮挡在葱郁的大树底下,只要落过雨,地面总是潮湿不得干。
巷口一颗合欢树,底下是这条巷第一间店铺,于是比起它被官方登记的路名,来过的人更爱叫它,合欢巷。
“那些树常年生长,四季不衰,一定是因为阴气太盛,连阳光都扎不了根!” 曾听人讲。
宋棺的店就开在合欢巷,他与在这里开铺的其他七十七位店主一样,捞得都是与丧事有关的行当。
宋棺的铺头不是面积最大的,也不是生意最旺的,却是卖价最高的。从他这里,在死后还要追求派头的客人可以定到最贵最豪的棺木。
以彼此相挨的距离,和鸣街与合欢巷共福共祸地经营了三十年了。
宋棺二十九岁,在和鸣街无人不识,既是金怀安的最佳损友,也是覃美景的初恋对象。
初恋多是不幸的,覃美景告白失败之后,对宋棺的敌意与日俱增,所以当她此刻受了伤,就格外嫌宋棺碍眼。
“......你......需不需要消毒先?” 宋棺一面躲着美景,一面小心问她。
“消过啦!” 美景接过怀安递过来的创口贴,对着手机屏幕贴去自己颈上。
“真是大白天撞鬼!请我这个头牌化妆师上妆去葬礼都算啦,还叫我照着遗像来化,真是晦气!”
“你好歹算是因公受伤,那老板娘没补贴你吗?” 怀安突然好奇。
美景心头的火气泄了几分,“算她识做啦!主动提议加码。”
“加几多?” 怀安八卦。
美景比出手势,“八倍!”
“那你还有什么好怨!我要是事先告诉你,雇你过去化妆会令你小小受伤,但付你八倍价钱,你以为你不会飞扑过去?” 怀安顿时直起腰板,向美景质问。
“万一不止这点伤呢?!” 美景又拍桌面,“万一那许太不止砸铺,带那么多人过来打人呢?那我不是要去医院躺?”
“所以......” 连枝这时凑了过来,“最后是怎么化解的?我看见许太从店铺出来之后整个人都蔫了,仇没能报成功吧?
“唉唉我说,” 宋棺挥手示意大家齐齐看他,“你们到底是在八卦些什么?谁是许太?老板娘是谁?”
“还有!对面那间铺,是几时开的?我怎么不知道?”
“就是你潜水的这半个月开的啦!” 怀安回答他,“那间铺的老板是个女人,还是个麻烦多多、经常被人寻仇的女人!我听人讲,她是做死人生意的......”
“死人生意?!” 宋棺更惊愕了,“那不是捞我的行当?那为何是开在和鸣街不是合欢巷?”
“那老板娘具体是做什么生意的,到现在还没人知道,” 连枝接话,“她一时假扮新娘在婚礼上揭穿新郎一家的面具,一时又帮二奶分薄大婆的身家。就前几天,她突然来我们铺头,选了一套衫可能是要穿去葬礼......”
“而我呢...” 美景插了嘴,“就被怀安引荐,今天去帮那老板娘化妆,她给我一张不知是哪个年轻女人的遗像,让我照着来化,还要化得尽可能相似!”
“哇!!犀利喔!” 宋棺听得痴迷,“原来我歇业这半个月,竟有那么多好戏可看?”
“怎样?那老板娘靓吗?身材好吗?”
“呵!男人呐!总是好色!我们刚才说了那么多,你的关注点就在这?” 美景对于宋棺的敌意又升腾而起。
“你应该认识啊!” 怀安说,他知道宋棺的客人多在名流圈,平日有关注新闻的习惯。
“你记得台风那天,股台新贵同芭蕾女王摆酒,有人假扮成新娘上台闹事......”
“......你们说的老板娘就是那天的假新娘?!!”
怀安不知,竟真的被他猜中了,宋棺与那闹事的女人真的认识。甚至,他比前去替真新娘化妆的美景更早见到假扮的新娘。
新娘董媛的婚礼,与她青梅竹马长大的宋棺本是座上宾。
前去观礼的人多是成双结对,宋棺揣着一沓名片卡,行走四周兜生意,见到了落单的她。
她身穿黑色长裙,戴着黑色礼帽,帽檐下有黑色的纱网,遮了她半张脸孔。他走近了才留意到,她的唇膏颜色很少见,同浑身打扮一样暗沉沉,与喜庆的婚礼一点不相称。
“靓女!一个人啊?不如我们交个朋友认识认识?” 他递出名片的手悬在半空。
她眼神如深潭,从眸底透寒光,冷冷答他,“想认识我的,一般都是快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