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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院出来慢慢走着,阿璃十分意外地在另一个院子里看到了林沧。
他在那个院子门口站着,见她走过来,笑着朝她招手,仿佛是专门在那里等她。
“你知道我要来?”阿璃十分好奇。
林沧摇摇头,“我是方才看见你们过去,心里算着你们还会走回来,所以才等在这里的。”
“你有话同我说?”阿璃问道。
“在这里难得遇见熟人,有话无话都可以说上几句。”林沧道,“我只是感到十分感慨。我如今是阶下囚,被关在这里不得出。而你却成了高高在上的郡主殿下。”
林沧咧嘴低声笑道,“明明我和你都杀了朝廷命官。真是同人不同命。”
阿璃脸色一变,神情有些阴沉。
小涟低声怒道:“你在胡说什么!”
“啊哈哈,我的确是在胡说。瞧我这记性,杀了骆家的是越国柳国公的孙女柳小姐,而不是姜国南平郡主钟小姐。”林沧仰天大笑,说话声音却压低。这特院看似清静,却处处布置了明卫暗卫,他显然也不想让别人听见。
阿璃朝他翻了个白眼,拉着小涟转身欲走。
“别别别,”林沧连忙在背后叫住她们,“我当真是胡说八道。再也不说了,再也不说了。”
阿璃停下脚步,头也不回,语气中有怒气,“侯爷多方斡旋,在陛下面前保下了你的性命。虽你这辈子都出不了特院,可总算是如你所愿,不再过被追杀的日子。既如此,还请林大侠好生珍惜才是。”
“自然自然。”林沧丝毫不恼,“不仅没杀我,甚至没对我用镣铐,还让我住在这么舒服的院子里。侯爷待我很好,也多谢郡主救命之恩。”
阿璃冷冷道:“你该谢的是天家慈悲,皇恩浩荡。”
“对,对。”林沧立即朝着皇宫的方向跪下来,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罪犯林沧,谢陛下开恩。愿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阿璃和小涟互看一眼,转身又要离开。
林沧在身后远远道:“郡主小心哦,这上京城危险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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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林沧这一出,原本心情还算不错的阿璃感觉有些闷堵。
小涟低声安慰道:“姐姐你别理他。他就是个脑子有病的。”
阿璃“嗯”了一声,略略蹙眉,“但他这人并不简单,我有些担心他玩花样。刚才他说的那些话看似无理,可细细想想,似乎意有所指。”
“那咱们以后不见他了,离他远远的,不怕他玩花样到咱们头上。”小涟道。
阿璃笑了笑,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呀你,倒是越来越厉害了。从前还夸你小心谨慎,现在可不一样,胆大势大。”
“都是跟着姐姐练出来的。”小涟嘻嘻一笑。
两人说说笑笑,似乎要努力把方才的事忘掉。一边走着,却看见前方一株海棠树下,站了一个人,正眯着眼睛望着她们。
阿璃和小涟不由得噤声,停下脚步互看一眼。那人在她们的必经之路上站着,让她俩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只短短片刻,阿璃率先反应过来,拉了拉小涟,齐齐行礼,“见过大皇子殿下。”
大皇子祈瑭抬了抬手,示意二人平身。
阿璃和小涟站在那里,等着大皇子进一步示下或者离开。可他半晌都没有动作,只是望着她们,并不言语。
阿璃不明其意,略略焦急,只好硬着头皮道:“臣二人正要离开,就不打扰殿下公务了。”
说完,阿璃拉着小涟便想从一旁溜走,却听祈瑭不紧不慢的声音传来,“今日天色尚早,郡主何必早归。我在前方亭子里准备了茶水,还请南平郡主赏脸。”
阿璃浑身一僵,轻吸一口凉气,抬头去看祈瑭,却见他已经往亭子的方向去了,留给她一个不容拒绝的背影。
“姐姐。”小涟不安地拉着阿璃,脸上俱是惊忧。
阿璃心中亦是惴惴,她和大皇子从前并无半分焦急,不知此刻他这一番用意何在。
“没事,就喝喝茶罢了。特院这么多人,他还敢对我动手不成?”阿璃强自镇定下来,拉着小涟往亭子走。
还未至亭子,一旁的随从便将小涟拦下,“郡主见谅,大殿下请您一人过去。这位姑娘且在这边坐着等候。”
阿璃无奈,给了小涟一个安慰的眼神。小涟便听话地跟着随从到一旁去。
祈瑭气定神闲站在亭子里,望着亭外的竹林并不言语。他身材修长却孔武有力,一看便知是军中锻炼久了的,那份沉稳淡定与章宁倒有几分相似。不过,在祈瑭身上,更多了几分身为皇子的冷傲。
“不知大殿下有何指教?”阿璃淡淡开口。
祈瑭头也不回,并不看她,“你是郡主,也算是半个皇家人,不必如此生分。你救过五弟,你来特院了,我作为东道主,自然该接待一番。”
“东道主?”阿璃略略疑惑。
“如今陛下让我管着特院,而不是章宁。”他淡淡道。
阿璃心中大惊,愈发担心章宁,却不敢在面上显露出来,只能回答一声,“原来如此,恭喜殿下。”
“没什么好恭喜的,管这特院,又不是顶好的差事。不过是回京无聊,父皇给我寻些事做罢了。”大皇子边说边做了个请的动作,示意阿璃坐下。
一个丫鬟端着托盘上前,将两杯新沏好的茶放在石桌上,又默默退下。
大皇子颔首道:“尝尝,这是我从室韦带回来的仙草灵芝,最是滋补固本。听说你在越国受过伤,用灵芝服补最是有益。”
他不等阿璃回答,便叫过守候在亭外四五米的侍从上前,“选些上等的灵芝,送去南平郡主府。”
阿璃微微蹙眉,很快又恢复如初,“多谢大殿下。”
她的心里愈发不是滋味,祈瑭竟然连她在越国受伤之事都知晓。而她在皇子面前也不过是个不起眼的郡主罢了,这等事若非有心人传,是不需皇子感兴趣的。
阿璃心里想着事,端着杯子喝茶便有些迟钝。祈瑭见了状若无意道:“室韦虽物产丰富,到底比不上江南富庶。尤其是茶,遍地茶山飘香。而今正是采茶出新的好时节。想必南平喝惯了临安的茶,喝不惯这东边的水。”
阿璃意识到了自己略略失态,连忙端好了杯子,“殿下哪里话,东边也好,南方也罢,天下之物哪有比上京城更好的呢?”
“南平此话说得极好。看来这郡主的身份,你倒是适应得快。”祈瑭嘴角噙笑,“这真是让我佩服,能从一个濒死的细作逆风而行成为如今尊贵的郡主。”
他玩味地看着阿璃,“你的命挺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