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锦盒一般都用来存放重要的东西。章宁知道越国有这样的工艺,能在盒子里做一层夹层,再涂上秘制的配方。如此一来,盒子里面的东西不容易腐坏,盒子外面的空气也不易干扰进去。
看来盒子里一定是十分重要的东西。章宁按捺住好奇的心情,拿起锦盒,小心翼翼地打开。
那是一株通体碧绿的花。花瓣狭长,若不是在盒子里放着,那原本应该是低垂的。低垂或许是因为花冠略显方大,与原来的花身略显突兀。
那样的碧绿,仿佛玉琢而成,不似凡物。
仿佛有魔力吸引着他,章宁忍不住将它从盒子里拿出来,愈发惊奇。
而此时,一股久违了的甘香也淡淡散发出来。花香十分清洌,却带了几分苦味,令人难以忘怀。
那般熟悉的味道,那是玉斧花的香味。
章宁脑中猛然嗡嗡作响,忽觉手中的玉斧花似乎化为了一股青烟,狠狠地飞进他的七窍里,钻向脑海深处。
这次的发作比之前每一次都更为猛烈。那种撕心裂肺难以名状的痛,从头开始,迅速延伸到全身上下。
久违了。
只是潜伏而不曾远离的怪毒。
第一次发作时,母亲还在世,抱着他哭了整整一个晚上。
回京后,原以为它已消失在边塞的风沙里,谁知阿璃匕首里暗格残存的香味,便轻易引发了毒性发作。
还会发作多少次才会停止?他还能承受多久?
章宁疼痛难忍,已经难以顾及在场的刘轩,只得翻滚在地,期望能得到片刻的缓解。
他知道自己此刻必然狼狈不堪,但能有什么办法,再坚毅的心性儿,也抵抗不了怪毒的痛。他只能希望这次发作能快点结束,快点结束吧!
*
不知过了多久,章宁从混沌懵然中清醒过来。头脑仍然胀痛不止,四肢无力瘫软。这是怪毒发作结束后的状态,每次都是如此。
然而这一次却有很大的不同。原本毒发后身体会倍感沉重,仿佛浑身都灌了铅。可这一次他却感觉到身体的轻盈。
“醒了?”屋内,浑厚低沉的声音响起。
章宁扭过头去,看见昏暗的烛光之下,刘轩正看着自己,眼中意味不明。
他再看向窗户,外面漆黑的夜隔着窗纸渗透些许。想必此时已是深夜。
拿到锦盒里的玉斧花之时,还是晌午。章宁在心里算了算,这一次的毒发到清醒,是时间最长的一次。
“鸿胪寺那边,我已经回了,说你在这里喝醉了,明日再回去。”刘轩沉声道。
章宁躺在床上,静静回想着下午发生的事。今日是刘轩主动宴请他的,玉斧花也是刘轩拿给他的。难道他宴请自己就是为了拿花给他?
刘轩见他不说话,便主动开口,“此前柳小姐让我调查玉斧花,原来不是为了钟殿下,而是为了你?还是说钟殿下也有此般怪病?”
章宁淡淡道,“她没有,是我。她是为了我回到越国。”
“回到越国查解药解毒?”刘轩了然,他拿起剪子,将烛光拨弄得更亮堂些,继续说道,“玉斧花乃宫中独有,所进所出都有登记造册。花已经不好查,与之相关的解药更不好查,难怪钟殿下如此执着。”
“世上知道我中毒之人,不超过十个。想不到今日让将军见笑了。”章宁自嘲道,下午的事来得太过突然,让他措手不及。
刘轩不以为意冷笑一声,“你若坦诚相待,早些让我知道。钟殿下便不必如此冒险了,柳小姐也不必陷在宫里。没了查解药之事,你们早些回上京,便彼此相安无事。”
章宁不明其意,转头看着他。忽然,他回忆起自己毒发时,快要痛得晕过去,刘轩往他嘴里塞了一颗药丸。
药丸的味道他早就不记得了,只是凭直觉觉得那是药丸。服下以后,他立即晕了过去,不省人事,直至此刻醒来。
“难道……”章宁感到喉头发紧,心中疑惑越来越重,想问却不敢问出口,只得紧紧盯着刘轩。
“没错,那是本将军寻到的解药。个中机缘巧合难以言说,只能说,算你小子走了大运。”刘轩咧开嘴大笑起来。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不起眼的小瓶子放在床边,“刚才给你吃的就是这个,也不知是否一颗下去就能尽数解了。这瓶子里还有四粒,你拿回去让钟家的人研究研究吧。”
末了,他不忘叮嘱一句,“给我解药的真人,云游四海难以寻踪迹。这几颗你且得好好珍惜,浪费了就没了。”
章宁颤巍巍将瓶子拿在手里,仍然不敢相信就这般拿到了解药,他甚至都没发现自己已经激动得浑身都在发抖。
过了好一会儿,他总算平静下来,起身下床,对着刘轩鞠了一礼,“将军大恩,没齿难忘。”
刘轩挥了挥手,“我只希望你们不要插手越国政事。世子回到上京后,望你能尽力阻止两国再起战事。”
“将军放心,我虽非朝中重臣,但也不愿姜越两国百姓深受战争之苦。即便没有解药,我也会尽力止战,与百姓以太平。”章宁神情坚定。
得到他肯定的回答,刘轩满意地点点头,他站起身来,“好了,解药已经给你了。你是在此处休息一晚再回鸿胪寺,还是现在我就让人送你回去?”
章宁道:“受将军如此大恩,怎好再叨扰。使团事务繁忙,我还是早点回去为好。”
刘轩知道他得了解药,此刻必定归心似箭,恨不得立马回去让钟秋迟好好看看,当下也不挽救。他唤来奴婢替章宁梳洗更衣,再吩咐了马车将他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