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就非得赌上一切,搞得鱼死网破不可?
一直奉行稳中求进的裴瓒,并不能苟同谢成玉的想法。他觉得明明还有更好的办法,就完全没必要用性命去赌结局。
“唐大人还有什么话想说吗?”
“啊……没有。”再度被突然点名的唐远下意识地摇了摇,但是没等裴瓒说话,他就问道,“听这位少侠说,小裴大人中了毒虫,咽部疼痛难忍,说不出话,甚至几近昏迷,不知现在情况如何?”
唐远的话倒是把他问到了。
裴瓒垂眸思索了三五秒,迅速地回答道:“已经好多了,十七去寻唐大人的时候,体内的毒素便慢慢消退了,兴许是十七拿到的解药有效,而先前还觉得疼痛是因为解药还没有生效?”
“小裴大人无恙便好。”
“多谢唐大人关心。”
寒暄几句,裴瓒面上看着颇受感动,内心却早已冷下来。
他搓动袖子底下的扳指,目光始终落在唐远身上,这人的内心宛如一潭死水,没有任何波动,更没有任何心声,就好像问上他几句只是出于医者的道德感罢了。
如果唐远不是皇帝派过来的人,裴瓒可能就信了。
那一番话,绝对是在怀疑他痊愈的那段时间里,又跟什么人碰面了,毕竟在半路已经冒出来一个裴十七,再冒出来个沈十九也不算什么。
裴瓒只希望唐远会相信自己的解释。
不料,唐远一改往常的沉默,说道:“实不相瞒,在十七少侠说明情况后,微臣也没有把握医治好小裴大人,听少侠描述的症状,大人遇上的毒虫正是太医院百年未曾解决的难题,时至今日也没有解药,幸亏大人得救了,否则整个太医院上下也束手无措,所以……”
“唐大人但说无妨。”
“所以,小裴大人能否将服用的解药赠与微臣些许。”
怕什么来什么。
那解药裴十七还保留着,唐远执意需要,不是拿不出。
关键那解药是假的,如果来日唐远研究出什么,岂不是坐实了他的确在半路上碰到过沈十九。
裴瓒犹豫,想说解药在逃出幽明府时丢了。
可他还没说出口,旁边的裴十七大方地掏出瓷瓶,冒了一个音节:“给。”
???
你小子,还怪大方的。
【大人怎么一直瞪着我?】
瞪着你?
我是想抽死你!
裴瓒咬紧后槽牙,艰难地把视线移开。
他只在心里想着,沈濯的死士课没教裴十七看察言观色,他来日一定要把这课补上。
解药给就给了,裴瓒没有理由收回来。
瞪了裴十七几眼后,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旋即找回原本的话题,吩咐着:“事不宜迟,十七你该动身了。”
“是。”裴十七抱剑,俯身一拜。
少年的身影纵跃几下,消失在幽静深林之中,只余各怀鬼胎的几人站在原地。
裴瓒收回视线,背着手,看起来沉着冷静,实际上不断磋磨扳指的手指已经出卖了心里的焦虑。
他凝视着被掀翻的石子,每一颗都像是在场的每一个人,摆在不合时宜地位置上互相制衡,悄无声息地就成了旁人的刀。
潜入幽明府寻找证据的任务,已经交给了裴十七,现如今,裴瓒最重要的是在背后筹划好一切,皇帝的差事要做,谢成玉也要顾及,甚至不仅仅是作为保镖出现在此的赵闻拓,他都要好好想一下该怎么安排。
他人虽在城郊观云山,实际上没有离开京都半步,甚至还在朝堂之上,权衡着各家的利益。
当然,裴瓒早早地猜透皇帝想要对世家下手的想法,只是他不是皇帝,没有至高无上的地位,一旦谋划失败,他必定会遭到世家的报复。
他要思考的不是如何扳倒世家大族,而是如何制敌于无息之间,不伐而定。
“言诚,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谢成玉也不是才知道裴瓒的行事作风,他很清楚这个年纪小他几岁的同窗,小事斤斤计较一点就炸,大事谋定而动徐徐图之,虽然与他的风格大相径庭,但不得不承认裴瓒的做法更恰当。
裴瓒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慢慢蹲下身,捡起一颗还算圆润的石子,捏在手中,又抬头看了看夜幕中红粉色的合欢花。
“弃月挑灯,对弈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