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眼可见的一道金色戾气如锁链般铐锁成君四肢,末端穿过手腕踝骨、穿过两枚琵琶骨,直将他整个悬吊起来,鲜血淅淅沥沥地洒落,浸透了身下洁白雪地。那边苏允之强行以裂章秘术镇压永燃不熄的郁非之火,嘴角亦是见红,脚下一个踉跄,顿了顿,重又迈起轻缓的步子向成、夏二人来了。
秘术被破,夏舒闷哼一声吐出一口瘀血,想直起身子护住成君,胸口一阵钝痛,一时间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我也不愿对川海剑主太过为难,这样大家脸上都不好看,何必。只是如今这情状,不撬开他的嘴,我就得不到我想要的。”
苏允之在成君面前站定,闲闲抱臂,面目生冷。“川海剑主,我只问一句,《龙渊古卷》你放到哪里去了?”
成君强忍剧痛,咽下涌到嘴边的一口心头血,竭力道:“不在……我这里……”
“你撒谎!就算不在你这里,也是你将它藏起来了!此等珍奇秘宝,昔日大风暴里,你敢说你没拿吗?!”
“呵呵……”成君不禁讽笑出声,“苏老……你便是撬开了我的嘴,也得不到你想要的……”
“找死!”
苏允之面目一瞬扭曲,手中印咒再起,金色戾气凭空凝起,将成君四肢百骸一应贯穿!
玄金三结,三证疑结,见一切尘世法性,灭一切苦寂根本。
浅绿毫光由是大盛!
苏允之见状又是一声大笑:“你还要保他?好!你救,我杀!小子,你又能护到几时?”
夏舒仍旧不语,一双不带感情的蓝眼睛直直地凝视着他。苏允之感觉自己根本就是控制不住地想要狂笑出声,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此二人已是他囊中之物,便是现在松快几分又如何呢?成君迟早会撑不住说出藏宝地址的,到那时再杀人灭口也不迟!
身上的疼痛似乎稍减几分。成君努力睁开被血痂糊住的眼,发觉自己浑身都在害冷,只心口处热热的,像被人用热乎乎的手捂住了,使鲜血不至于尽数流失。他调转视线,果然是夏舒正在一刻不停地施术,对面苏允之则在旁若无人地兀自大笑,丝毫不在意他与夏舒似的。他猜这大约是中了夏舒的幻术了。但这些对现在的他来说都不是要紧所在,唯一要紧的,是他接下来一定要对夏舒说的话。
“小夏,你听我……说……”
他已是浑身动弹不得,只能含混不清地说些破碎断句。
夏舒晃了晃头晕目眩的脑袋,过度施术正在抽干他的精力。
“你说。成君。”
“我曾为你写过的……契据……那张纸……你撕了吧……”
“……”
夏舒反应了一会才想起,那是还在洛城时,他逼着成君为他亲笔写下的,那代表了他与他之间的承诺的一方契据。
说好了的,夏舒去哪里,成君去哪里。怎么还没走到极北之境、龙渊秘地,这承诺便要不作数了呢?
“……你骗我。”夏舒两眼一热,眼角滑下豆大的两颗泪滴。“骗人的是小狗。”
“我不想骗你的……”
“但我已经……走不动了……”
“小夏、小夏……”
成君阖上眼,无穷近又无穷远的极天尽处,他听见自己清晰的呼吸声,一上一下,一起一伏,暗合了某种自然韵律,一沉一浮,一吐一息。
还记得他师父傅明彰教他坐忘吐息法的第一日,师父那低沉又温和的声音,一字一顿地,为他讲解练功法门:
神游于眼,后役于心,灵阙一点,复归丹田……
他当时还问傅明彰:师父师父,什么叫坐忘啊?
坐忘啊,坐忘就是——
就是?
是——
“堕肢体,黜聪明,离形去知,同于大通,是谓坐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