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倦极也冷极,抓着那人搁在膝头的手攥进手心,感觉热乎劲儿从那只手上不断发散,熨帖得很。自是更不愿放开,无论那手的主人如何挣扎,只是攥紧不放。
“……小夏?”成君几乎有点无奈,“我在练功吐息啊。”
“别练了……”夏舒话语含混,“回来罢,我冷了。”
“……”
成君犹豫一下,还是就着牵手的姿势掀开被子一角睡了进去。本以为会很挤,夏舒实在是太过瘦弱,被里蜷成一团,几乎占不到什么地方。他反手将夏舒的手握进掌心,冰凉柔软的一只手,像经年不通气血,四肢末端只有害冷。
小术师年纪不大,一身毛病。成君心想。还说自己是大夫呢,都不晓得照顾自己。
次日睡醒,夏舒懒懒一个翻身,只觉这一夜睡得十分之好,手脚都发热气,下一刻脑袋就撞上什么东西似的,头顶有人闷哼一声。
他才发现自己大概也许可能,是在成君怀里睡了这极舒坦的一夜。
“……没咬到舌头罢。”
“没,没有。”成君捂着下巴嘶嘶抽气,“诶呦,以前没看你睡相这么差啊。”
“以前你也没这么大。我还当是小狗呢。”
“那你以后可得记住了,也把我当个人罢。”成君坐起来,要帮钻出被窝的夏舒顺手系好亵衣系带,被夏舒一下拍开,没让他碰那里露在外面的肌肤。
二人各自穿衣,成君心里想着几日之后南北大比的事,不防夏舒忽然道:“你们练武的都这样吗?”
“什么?”
“就是身上,都热乎乎的。”
“习武本意就是强身健体,你四肢冰凉正是气血不足之症,等何时空闲,我教你一门吐息法,你学会后慢慢修出些内力来,定会比现下好上许多。”
“是吗?……听着就麻烦。”
夏舒嘟囔几句,并没当面应下来。成君向窗外侧耳听了一会,扭头抓住夏舒的手就要向外带。夏舒急道这是做什么去,要这样赶的!成君道是该赶一赶的,洛城灯集嘛,不赶可就不是那个意思了。
“赶灯集之前能不能先把面具戴上?”夏舒挣了一下,“你也真是不怕!”
成君也想起这茬来,讪讪往回走了两步,道:“我错了,急着出门,忘了。”
“川海剑主还知道错啊?”夏舒拿起桌上的半边铜面具,“低头。”
成君就弯腰俯身,夏舒捏着细绳将手绕过他头颈,在后脑打一个结,二人间一下近得吐息可闻。透过面具窄窄的一对眼眶,成君只能看见夏舒那双浅蓝色的瞳孔,和那瞳中自己小小的倒影。
“小夏,”他听到自己轻轻的声音,“好了吗?”
“嗯。”
“那我们赶灯集去?”
“走罢。”
夏舒摸了摸他的头顶,就像之前摸小白狗的脑袋一样。“人很多吗?别走散了。”
“那不会的。”成君直起身子在后面牵住他的手,闻言笑了笑:“要是人多,你就抓着我的手,这样就不会走散了。”
“什么话,你就不能跟紧点?戴着个面具也敢招摇。”
“灯集热闹,总有人多的时候嘛!……”
他们在城中转了半天,夏舒没见识过还有赶集这种摩肩接踵人潮往来的事,被过路行人撞得东扭西歪,成君最后不得不将他整个人护在臂展之间,不然就他这身子骨真得挤出个好歹来。
天色甫一擦黑,洛城商户便开始挂彩灯。华光流溢,炫目辉煌。成、夏二人却在一家酒楼前不约而同停下脚步,原因无他,那酒楼老板正在门口拿着一轴书卷大声吆喝着什么,成君听得清楚,酒楼老板口中所说确是“不器剑所留墨宝”几字。
不器剑夏怀,正是夏舒一直心心念念的那位如今远在朔方原北的兄长。
“想要吗?”成君在袖底勾了勾夏舒的小指,“看我为你赢下来,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