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蛇细长,盘着柏铃手指,倏忽一下,竟咬开柏铃指尖皮肉,尾巴一摆……钻了进去!
夏舒瞪着那截嫩生生的葱白手指有点傻眼。
“怎么啦?”柏铃窃笑,“是不是吓到了?”
夏舒一把抓过柏铃的手细细查看,确实完好无损,连一丝血痕也无。
“这就是寰化毒术?”他忍不住低声赞叹,“苗疆一脉果真有独到之处……”
柏铃却不笑了。
“欸,你,不怕我吗?”
夏舒道:“有甚打紧,你难道平白无故去害人?”
柏铃沉默了一下,从满头银饰中拆出一枚凤首短簪,倾身插入夏舒发带之间。
“这个送给你。我们做朋友罢。”
夏舒心里觉得好笑,哪有这般交朋友的?
然后也真的笑出来了,脑袋晃一晃,凤首短簪上挂着银叶子,动一下就哗哗作响。
柏铃往他身边靠了靠,白净面皮上晕开一点羞赧的红。两人紧紧挨着,夏舒被柏铃花样繁复的臂钏硌得有点不舒服,他也不习惯跟一个全然陌生之人离得这样近,便稍稍将胳膊拿远了些,嘴上只道:“看你年纪不大,不会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
“因为想再见他一面嘛。”柏铃叹了口气,这声叹息颇有些违和,让人觉得这孩子是在故作老成。手上抽出腰间虫笛搁在掌心打转,笛尾悬着的赤红流苏随之转动,旋成一星飞火。“当年他只在我那里留了几天……你说,他会不会已经忘记我了?”
夏舒以为他来找心上人,笑道:“要是个没良心的还真有可能。听说苗疆深处有情蛊,你怎么不给她下一枚?”
柏铃连连摆手,“那是姑娘们用来拴情郎的,以他的性子,绝不会就这样被拴住。”
“你很了解她嘛。”夏舒顺口一答,有一搭没一搭地给小白狗梳理毛发,“她很好看罢?”
“那当然啦!”说到这里,柏铃面上不自觉带出些笑意,“他个子比我高多了,使一口长剑,那剑还有名字呢,只是我忘记了……我住的地方除了大巫,再没有谁能陪我说话,他来之后对我说了许多外面的事——我不知道的,大巫也绝不会告诉我的。”
小舟一叶已入江。环视四周,早看不见两岸,只有茫茫无尽的宽阔水面,其上是平缓江流,其下是暗流深涌。
柏铃一边回忆,一边将赤足伸进江水之中,踝上挂两枚缀着铃铛的银环,水流冲刷银铃,发出些清脆响动。
“走之前,他说让我再等等,以后定会来接我出去。这都好几年了,没见他来。”柏铃两手撑在身侧,仰起脸向天上望。“我就想,他是忘记我了吗?忘记了山里的那些天,忘记了说过的那些话。忘记了,我还在等他。”
夏舒心想,此语颇有幽怨气:“听你这么一说,那人似乎是中原武林人士?你可知是哪门哪派,哪家弟子?”
“哦,这个他说过的,九岳山,成君。”
“……”
成君感觉自己脖颈上的那缕毛发好像要被夏舒给薅没了。
“他应该很有名罢,好像是他们那里的大师兄?会难找吗?”
“不会。”夏舒扯开嘴角笑了笑,“这个人的确很有名气。”
柏铃立时便笑得眉眼弯弯,抱住夏舒半边手臂道:“那你知道他现下在哪里吗?”
在我怀里。夏舒用力抓紧小白狗被捋得不像样的皮毛,微微一笑,笑而不语。
他终于察觉到自这少年现身以来哪里不对劲了。
平日里的唠叨声是一句也没响起来,成君这厮以前不是很能叭叭吗?换做以前,不要说遇到生人后的一句叮嘱,百十来句唠叨废话也是有的,如今却是安静如斯——真把自己当只狗啦?
成君则悲痛地捂住自己秃了一块的脖颈,为那逝去的毛发心痛不已。
这年头长点头发多不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