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没有午睡的缘故,咖啡因也救不了季郁的困倦。
强撑着睁眼挨过了下午头两节主课,本该在体锻课去训练的计划也取消了,林绿宜和她压操场,看她闭着眼睛走路忍俊不禁,带她去了狄南乐队排练的音乐教室。
“今天怎么来看我了?”狄南看见林绿宜,冷淡的脸上立刻浮现消息,转头看见季郁更意外些,毕竟她从来没来过,“真是稀客。”
这里原先是合唱队排练的音乐教室,艺术楼重新装修后,学校给他们腾了一间更大设备更好的教室,这间教室便空出来了。
狄南嫌弃在校园露天场地排练时围观人群太过聒噪,于是找音乐老师借了这间空教室用。
里头什么没有,设备都转移了,就剩几把木头靠背椅子,有的还缺胳膊少腿。吉他、贝斯和最显眼的那套架子鼓,这些乐器都是他们搬过来的。
教室里还有两个男生,是他中途拉进来组乐队的,贝斯手来自十班,鼓手来自十一班,两人抬手熟稔地和林绿宜打了招呼。
“我们来这里蹭教室用。”林绿宜拉了两张带桌板的椅子到音乐教室后排,“不用管我们,你们排练就好。”
即便是体锻课,学校也不允许学生在教室里睡觉,要么出去锻炼,要么安静自习,而这里没有老师管,能让季郁睡上一觉。
木头椅子硬邦邦的,硌着骨头不舒服,但季郁顾不上这些。熬次夜真是要人命,她环手搭在桌板,脑袋埋进胳膊,闭眼转了个方向。
林绿宜收回目光,垫着文件夹板开始写今天的作业,教室前后形成楚河汉界分明的两个世界。
鼓手见状,拿着鼓棒不敢敲,狐疑地看向狄南。
“你确定她等会儿能睡得下去?”狄南抬了抬下巴,问林绿宜。
原先狄南的节目是单人吉他民谣弹唱,安静舒缓让人听着能静下心来,自从改成三人乐队后,整场排练声音分贝骤增,林绿宜耳朵扛不住噪音,买了副耳塞默默戴上,有次忘带了,全程捂着一只耳朵。
林绿宜面露难色,“我没带耳塞。”
她是临时带季郁过来的,耳塞落在教室,就算带了也是自己用过的,不太好拿给她用。
狄南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从宽敞的包里掏出一把小盒子,里头装着耳塞,林绿宜吃惊,“你买这么多做什么?”
“还不是有人丢三落四。”
他把包扔在林绿宜椅子边,转身回教室前边,拿起吉他。
林绿宜轻拍季郁手臂,“要不要戴耳塞,等会儿很吵。”
季郁迷迷糊糊的快睡了,声音含糊地说不用,但下一秒,极具穿透力的架子鼓声音响起,砰砰砰地震动着教室。
她猛地抬起头,闭着眼生无可恋地和林绿宜说:“给我戴吧。”
林绿宜被逗笑,放了对新耳塞在她手心。
海绵隔绝了部分噪音,季郁逐渐入睡,一觉醒来精神好多了,虽然只有二十五分钟的睡眠时间。
回到教室,有人在聊八卦。
人群里赫然坐着邓易安,其他人围着他,七嘴八舌地说着。季郁隐隐约约听见赵韦新的名字,还有之前偷拍事件查出来的另一个人施至杰。“听墙角”听了两分钟,她大概整理出事件内容,下午警察过来调查,找了他们两个。
如果说赵韦新牵扯其中,是因为和孟彷舟之间切实的恩怨,那后面因为投稿牵扯出来的另一个偷拍者施至杰,他对孟彷舟的恨意来源无非就是因为投稿。
她隐身在匿名投稿的背后,祸水东引到孟彷舟身上,不论是不是他做的,那些人都会把所有事情扣在他头上,倾洒怨恨,伺机报复。
的确,她们做的是正确的事。
但行动引发的负面后果都让无辜的孟彷舟背负了。
这真是无解。
季郁有些烦躁。
以至于最后一节自习课,她写作业的进度比往常慢了许多。
自习过半,石磊来班里给了她一张出校单。
他说尤蓁叶在校门口等她
这么快就赶过来了吗?她还以为得晚上回家才会见面呢。季郁放下笔,去了校门口。
不是放学时间,校外路边只停着尤蓁叶爱开的那辆宾利,形单影只的泊在路肩,道路中央的车疾速掠过它,它静默着,像停驻在那的一间移动讯问室。
车里气氛凝重,尤蓁叶握着季郁的胳膊,牵扯着她的身体,从头到脚端详她的身体,看她有没有受伤。
季郁鼻腔不受控地泛起酸涩。
着急赶过来是因为担心她,最先在意的是她的安危和健康,不会像其他家长一样,不明就里张口就呵斥她为什么惹是生非......
这些她都懂,都看在眼里,尤蓁叶是什么样的母亲,她很清楚。
她知道妈妈爱她,她也很爱妈妈。
所以她反馈给她的是,事事都做到最好,让她满意,让她高兴,让她省心。
可为什么,这样的她还不能让她放下心来?为什么拼命成为普世意义上优异的孩子,还是不能拥有自己透光的罅隙?
季郁咬唇,不让自己泄气。
她不能心软,她要争取到那根呼吸管。光凭憋气,根本无法在水里潜太久。
透不过气的感觉让人窒息。
她没看尤蓁叶,面无表情地盯着前窗的摆件,那是Tulipe的公司内部周边,立体的郁金香浮雕陶瓷。
她深吸一口气,别开目光,语气淡淡的。
“没受伤,展心一下子就冲出来了。”
尤蓁叶沉默了很久。
她知道自己的做法季郁接受不了,没有人能理解她的想法。
“我......我就是想保护你,”尤蓁叶停顿了很久,这样的理由乍听起来很正当,细想实在牵强,她叹了口气,“对不起,妈妈没有要监视你的意思,我从不过问展心你平常做什么。”
“这和你在我房间安装一个隐形摄像头然后跟我说你不会看有什么区别?”
“别把妈妈说得这么变态。”
“那你就别做这样的事。”
“季郁!”尤蓁叶很少这样直呼她的大名,显然是动怒了,胸膛剧烈地起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