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考前的晚自习注定是学生围堵老师死缠烂打问题目的盛况。
二班走廊外的课桌椅上,坐着他们的化学老师高晚闻,同学拿着作业卷,扎堆围着她。男同学指着一道方程式配平题,说自己怎么也配不出答案的结果。
高晚闻狐疑地抽过他手上的草稿纸,摊在桌面,让他当她面重新做一遍,男生拾起笔一五一十将题目的方程式誊抄在纸面,然后丝毫没觉察什么不对劲,继续往下做题。
高晚闻没眼看地皱起眉头,把试卷卷成直筒状,装作凶狠地棒打在他脑袋,“对着抄都能把数字抄错啊!这题这么简单,还好意思来问我!”
男生恍然大悟,讨饶笑笑,摸着脑袋悻悻离开了,紧接其后同学立刻填上她桌前的空缺,“老师,这题。”
问同样题目的人太多,高晚闻干脆每讲一题就让需要问那道题的学生们一块凑过来听,省得再多讲几遍。
身边座位空荡荡的,季郁往外眺望,眼看着李虹上跻身进毫无秩序的密集人流中,聚精会神地听老师讲题,手上做笔记的动作迅速且连贯。
她收起了去问最后一道大题的心思,从抽屉层层堆叠的书砖里揪出历史书开始复习古代史,地理课本和笔记本安静地躺在书桌上等待排队叫号。
在竞赛班热闹求学的晚自习氛围里,捧起一本历史书的季郁在路过的同学眼中,被当成了一个妥妥的“异类”。
这玩意儿高二分班就不学了,有几个人还会在月考这么紧张的复习中花时间反刍文科知识点啊?
要么是真打算读文科,要么是故意彰显自己的学得绰绰有余,还有余力复习无关紧要的历史。
但竞赛班的尖子生基本上是不会选择高二去学文科的,大家更愿意相信后者,纯纯是学霸复习得太无聊了,看点历史书用来消遣打发时间,同时又在无形之中小小装了那么一把。
同样是看文科历史的还有林绿宜,她就没有被人以离奇的目光洗礼,按照时彗的话来说,林绿宜长得就一副文科生的样子,书卷气太浓重了。
石磊来班里巡视,路过季郁的桌前,不赞同地皱起了眉头,“数学错题都搞懂了吗?”
季郁懵懵地抬起头,假模假样地从装卷子文件夹里抽出上周的数学作业卷,“还没,老师我再看看,有不懂的再问您。”
石磊鼻孔出气,冷哼一声,“复习要抓重点。”
扔下这句话,他淡漠地离去。
季郁余光瞥了眼门外,待他走远,把数学卷塞回抽屉,转而拿起地理笔记本。
继续我行我素,想看什么就看什么。
课间铃叮叮叮地轰散埋头苦读的学生,或冲去小卖部买零食,或撒腿投向操场,或抓着水杯走廊接水,抑或急匆匆直奔洗手间......
时彗和林绿宜来找她问物理题。
季郁按顺序把她们打勾做了记号的题目都细致讲解了一遍,听不懂的地方,时彗会主动打断,问明白了后才让季郁往下接着讲。
前面几道提讲完,季郁对着最后一道选择题犹豫道:“这题我不太确定,等邓易安回来我问问他。”
晚自习七点开始到九点四十五结束,中间八点半到八点四十五课间休息,第一节课的一个半小时,竞赛生们会去实验楼参加辅导课。
但现在第二节晚自习就快上课了,邓易安还没回来,估计是物竞老师拖堂了。
直到九点多,班里搞物竞的那些同学们才嬉笑着进了教室。
邓易安座位在最后一排,他蛇形走位,先后途径季郁时彗几个人的座位,妖娆地把卷子当手帕,拂过女孩们的马尾,矫揉造作地扭着腰臀,“姐妹们,我回来了。”
“去去去!”时彗拍掉他的卷子,嫌弃得很,“好一个风骚的邓秀才。”
时彗刚怼完,林绿宜就笑得前仰后合。
“问你道题,有空吗?”季郁拿着卷子问邓易安。
邓易安翻出一叠练习卷,“哪题?”
季郁看了眼试卷标题,“物理培优卷24的最后一道选择题。”
在教室会吵到其他同学,他们出去走廊讨论题目,时彗和林绿宜也拿着试卷跟出去听。
“以物易物啊,咱这知识付费,讲完题季郁得给我两篇英语作文模板,林绿宜给我三页作文素材,”邓易安狡猾地笑起来,目光触及时彗,大赦天下般的语气,弹弹手指头,“你就免了吧。”
学号吊车尾的时彗:“......”
看不起谁呢!
她撸起不存在的袖子,凶狠道:“你这个奸商啊!”
邓易安加码,“好说好说,国庆你们不会的物理题尽管来问,本人全天在线,殚精竭虑为各位排忧解难,”随即双手合十,能屈能伸地俯首做小,“不过嘛,小弟的史地政就拜托各位姐妹们突击辅导一下了,要求不高,及格就行!”
这边一场公平交易,一派宁静祥和,偏偏不协调的外音粗鲁闯入。
一道吊儿郎当的口哨声。
男生猥琐地调笑道:“哟邓易安,身边莺莺燕燕环绕呢!”
邓易安“呸”了他一口,骂骂咧咧,“滚一边儿去,你有病吧,赵韦新!”
时彗看着那道拐进三班的微驼的背影,不爽地翻了个大白眼,“SB。”
季郁也罕见地投去了个极其冷漠轻蔑的眼神,再一回首,目光顺带凌迟了经过的男生。
此时,少年显现出一脸无措的茫然,不知这带有厌恶的神情究竟为何。而后狐疑地挑起眉毛,看向她,眼里充满探究和问询。
季郁堪称京剧变脸,换上了一个青黄不接的笑,表情更渗人了。
他像是被逗笑,唇角轻扬,微微颔首打了个招呼。
“诶孟彷舟,来的正好,”邓易安招手,把卷子飞快塞到他手里,“这题你肯定会,你和她们讲讲,我内急先去厕所了啊!”
甩手掌柜一溜烟儿就不见人影。
清冽的薰衣草洗衣液的味道若有似无萦绕在鼻尖,季郁听见身旁的男生礼貌地开口问:“这题吗?”
“啊,对!”她回过神,看着笔尖所指的题号,先阐述自己堵在半路的解题逻辑,“这题我是这样想的。”
他“嗯”了声,接过季郁手里那根自动铅笔,没见到草稿纸,他征求同意,“我写卷子上?”
“可以。”季郁点头。
她带自动铅笔就是现在想着在卷面上留下解题思路,草稿纸都是零散的活页纸,跟她的一字夹橡皮绳殊途同归,三天两头的就丢几张,最后怎么也找不到。
时彗和林绿宜连忙走近一步,上前听解题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