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我去,别晃我了。” 季郁招架不住,败下阵来。
坐树荫底下的学生要起身离开,时彗眼尖,拉着好友往那边的长椅冲,迅速占领无主地。
瘫靠在石头椅背上,全身骨头顷刻间都化作一滩涣散的泥沙,时彗不由发出一声幸福的喟叹。
“靠!邓易安你太恶心了!这都还没开学,谁特么要军训第一天和你讨论数学题啊,我昨晚打王者到快三点困得要死,一边儿去!”
两个女孩正享受来之不易的安闲悠然之际,不远处传来班里男生的笑骂,几个男生大咧咧在树底下席地而坐。
“怕不是学到三点才打把游戏提神吧?”邓易安语气里带着揶揄,初中同窗三年,他岂会不知道对方什么德性。
王鑫这人,就是私下偷偷用功,却要嘴硬说自己没怎么学习的典型人物,说自己根本没花多少时间学习,好像这样能显得自己多厉害多聪明似的。
“切,我才不跟你们卷!”王鑫张口就来。
邓易安也不是真要和他谈论题目,见他这副样子,眼珠一转,“你这样不行啊,我两舍友昨晚快十一点多才回来,问他们去哪里了,结果人下午去篮球场打完球,晚上就去教室自习了。”
王鑫压根儿不认识他舍友,于是问:“谁啊?”
邓易安:“你猜?”
王鑫又问:“是咱班的吗?”
邓易安摇头,“哥们和别班混寝。”
王鑫:“那我更不知道,到底谁啊?”
旁边另一个同为住宿生的男生开口,“邓易安,我看了宿舍名单,你好像是跟孟彷舟一个宿舍吧?”
这个名字像是某种机制的触发开关,季郁眼神一顿,身体不自觉紧绷起来,竖起耳朵听他们的后话。
“嗯呐!”邓易安打了个响指,皮笑肉不笑,凑近王鑫,“ 也不反思反思自己,熬夜打游戏像什么样子。”
“孟彷舟啊,是有点子运气在身上的,月考且看看吧,”王鑫不以为意,十四中什么水平他还是知道的,“要不是我中考答题卡涂错几个,谁第一还不一定呢,我就是太粗心了,”
“对对对,鑫哥没考好,都是因为太粗心。”邓易安乜他,阴阳怪气道。
此话一出,惹得周围的人憋笑。
大家基本上都是景一初中部直升上来的,王鑫成绩虽不错,但常年前十打转,连前三边没挨到,可偏偏每次都是他,考完试逢人就拍腿痛惜说自己差点就拿第一。
有人看不下去,“你可拉倒吧,轮也轮不上你,也不见你考过季郁啊。”
“季郁次次第一又怎么样,中考还不是输给了十四中那个叫孟彷舟,”王鑫不忘落井下石,继而态度倨傲道:“再说了,初中理科难度能和高中比吗?懂得都懂。”
邓易安脑中闪过几组数字,客观发言:“季郁好像也就比他低0.5分吧。”
王鑫嗤笑,“低0.5也是低了,你们别忘了,咱们景一这么多年,可是头一回丢了状元。”
“咳咳咳!”有男生突发恶疾。
“你干嘛?”邓易安不明所以,瞥见其中一人的小动作后,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时彗正一脸义愤填膺地瞪过来。
当然,目标不是他。
“王鑫是个傻*吧!”时彗自然听见刚才他们的话,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好友季郁拦着,她就要冲过去怼他了。
季郁面无表情,“嗯,他是。”
太阳底下无新鲜事,学生们生活的七分之五时间都在校内,圈子就学校这么点大,来来回回就那些事。
季郁知道自己时常出现在话题中心。
某些时候,也许是在操场,在走廊,在洗手间,她总是不经意听见自己的名字,而当她路过那些不认识的女孩子身边,她感受到,一种名为歆羡的目光正洗礼她。
每每置身于这样的情景,她尤其擅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挺直脊背经过她们面前,然后听着身后逐渐减弱的交谈声里,女孩们讨论的内容从她的月考排名又延伸到其他方面。
当然,尖子生们也是有傲气的,谁也不甘屈于人下。
有人坦荡竞争,有人暗自较劲,也有人酸言酸语。
后者最让季郁生厌。
矮化对方并不能凸显自己的高大,嫉妒是一种变相的认可。
被爱和被认可。
季郁的漂亮人生里充斥着这两种论调,它们编织交缠,构成一张细密柔软的纱网,裹挟着她一路往前。
要是心情不错,就王鑫刚才那番话,她完全可以四两拨千金地怼回去。
比如走到他面前,轻飘飘地回一句,“哦,我也是粗心,不仅涂错答题卡,英语作文字数超了,可是即便如此,我还是拿了个不错的成绩呢,也就是每次甩你好些个名次的第一名罢了。”
如果心情不好,她便一点眼神都不想给,把时间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没意思得很。
现在她的心情就很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