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鹤决绝的回复,令温林默的嘴角狠狠地被压低了下去。
姜鹤说,“好吧,好吧,原本你生着病,我不想过度得刺激你,可是我们总是这样不干不脆地揪扯这些问题,我也实在疲于应付,今天索性就来个干脆吧。”
“我不喜欢温亦寒了,相对的,我对你也不会有超越爱情的地方。”
“为什么?”温林默道,“那天温亦寒过来,你分明选择了我,我这几天病得昏昏迷迷的,却一直暗自窃喜。”
“你那天的对峙中,分明选择了我。”
温林默的眼眶中慢慢充起几道血丝,像是要哭了,但又没有哭。
姜鹤原本准备打住这不愉快的对话。
对方还在生病呢。
对方还在生病呢。
我是不是太残忍了?
姜鹤叹了口气,用手指甲不停地抠着餐桌的边沿,直到甲片细细地疼着,一直荡漾到内心深处。
“因为我从始至终不喜欢你。”
姜鹤说出了最无奈的一句话后,彻底被抽干了全部的力气,软绵绵地摊倒在座椅间。
“不是你不好,林默,是我已经没有爱人的能力了,温亦寒耗尽了我的全部,我已经没有任何能回应你的灵魂了。”
温林默认真打量着他的一举一动,仔细地分析着姜鹤的所言所行。
确实没有骗人的地方。
姜鹤确实不喜欢他。
孤注一掷的人在赌徒里是最可怕的,温林默做足了会被温西迩抛弃的准备,只为了能获得此生唯一的真爱机会。
然而现实太过令人无奈了。
温林默想着自己苦苦恳求的模样,不禁觉得滑稽,大概这世间最痛苦的词语是破釜沉舟,而最无奈的感情是一厢情愿。
他瞧着姜鹤的脖子,又细又长,白皙中隐隐透着淡青色的血管,平静地流淌着毫无波澜的血液。
真的很想,很想伸出双手摁在上面,将那截白皙的、冷淡的、无情的东西掐断。
然而理智立刻唤醒了温林默的兽性,他从餐桌前彬彬有礼地站直起身,仿佛没有听到姜鹤的任何话语,而是安静地走上楼取了一件适合自己穿的大衣。
温林默说,“衣服先跟你借一下,我狼狈地出现在你的面前,回去的时候,不想显得更加狼狈了。”
谢谢。
姜鹤直呼,“现在已经很晚,你又在生病。”
温林默带着心灰意冷的懒散,止手道,“不必了。”
千言万语汇聚于此,温林默最害怕的不是姜鹤的拒绝,而是不断被拒绝之后,他依然能满怀希望地追求着姜鹤。
他的一生已经滑稽到凄惨的境地,实在不能更加凄惨。
尤其,他也不想掐断姜鹤的脖颈。
温林默道,“谢谢你在我吃饱饭后才拒绝我,现在我不是特别冷了。”
而后深深看了姜鹤一眼,快速地离开了房间。
姜鹤像是被抽干了全部的精力,双腿一软坐在地面。
他好过分。
姜鹤想,他应该等温林默身体更痊愈一点的时候,再提这些令人痛苦的事情。
然而他做不到。
他现在被温亦寒狠狠地抛弃,心中积怨成疾,为了缓解痛苦,所以他抛出了同样分量的痛苦,丢给了真心爱他的温林默。
——我真是太卑鄙了。
——我真是太下作了。
姜鹤从仓库掏出一柄圆头锹,在自家的草坪间挖出了一个坑洞。
然后冒着寒冬的冰冷,将温亦寒送给他的所有东西丢了出来。
——是我决定不要你的!温亦寒!
姜鹤越找越多,越搬越多,直至草坪中的土坑里堆成一座小山,他才赫然发现自己生活中的每一处,都有温亦寒的影子。
他太习惯于跟这些细碎的影子共同生活,以至于以为这些原本都属于他自己。
姜鹤远远地看着邻居的别墅,黑洞洞的一片沉寂,大概过几天温亦寒的房子就会被售出,毕竟这小区寸土寸金。
或者已经成功售卖出去了。
姜鹤点燃了一支香烟,他抽得不是很好,吸烟的姿势略显稚拙。
然而他的下一个动作是将点燃的打火机丢了出去。
正中在小山的底下,被浇满汽油的地方。
火势轰得一声抵达到了巅峰,照耀得半边的墙壁都发出红光。
对面的别墅也在火光中如同火红的摇篮,不停在浓烟滚滚中露出一角。
随后,姜鹤从衣服口袋里掏出那枚红宝石的胸针。
这枚尘封几个月的胸针姜鹤从没佩戴过,不过当纯粹的红宝与火光遥相呼应时,竟然如同异常的星辰,熠熠生辉。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烧焦味,滚滚浓烟笔直得扑向夜幕,仿佛也带走了姜鹤一整天的沉闷。
——这次是真正的结束。
姜鹤心说。
——虽然藕断丝连了无数次,但这一次是最后的道别。
真的真的真的。
他再也不会迷恋温亦寒了。
永远不会了。
姜鹤抬手一扔,价值上千万的红宝石胸针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如同陨落的流星一般,坠落入一半烟火,一半灰烬之中。
姜鹤眼底最后一丝的光芒,也彻底地泯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