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鹤跟在她身后,像个突然不知所措的小孩子,心里嘀咕半天,才问,“王阿姨,你怎么做了这么多菜?恐怕一时半会儿也吃不完。”
王阿姨说,“哦,是温先生特别交待的,他说你这边住着两个人,你又做不了饭,这些应该能吃三天。”
姜鹤惊讶,“特别交代?”
王阿姨立刻紧张地转过身,眼神发怯道,“不好意思,我笨嘴笨舌的,你不要生气。”
姜鹤连忙安抚她,“我怎么会生气呢?”他现在只怕温亦寒在生气,毕竟当时太过生气,也不该朝着温亦寒发火。
姜鹤问,“亦寒.......温亦寒他还好吗?”
前几天晚上,温亦寒带着伤回来,她一眼就看出对方情绪颓丧,而且连续好几天都在公司加班,没有回来住。
这两个孩子之间一定是弄了很大的矛盾。
不过她身为区区的家政,总不好在雇主之间多嘴,大约斟酌了一下措辞,才说,“温先生挺好的,最近生意应该很忙,不是每天都能回来。”
这次轮到姜鹤哦了一声。
王阿姨抿了抿嘴,有点欲言又止,倒是姜鹤先想到最奇怪的地方,轻声问她,“王阿姨,你在这边做的好好的,怎么突然要换主雇了?”
王阿姨变得更加犹豫,直到她看清姜鹤眼中的关切,并不是作假的,才缓慢开口。
“温先生可能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吧,他最近公司的生意变得繁忙极了,所以打算处理掉这边的房子,搬到公司附近的小区去住。”
王阿姨从姜鹤的脸上看到一丝震惊,那么脆弱、那么无助,大抵上还有更多的慌乱浮现,赶忙道,“温先生最近太忙了,估计还没找到合适的时间给你说,嗐,都怪我多嘴了,小鹤你千万不要跟温先生讲,是我说出去的。”
姜鹤的头晕晕的,浑身的血液有种凝固的错觉,木讷地点头说,“好,我不去问他。”
王阿姨送完东西,很快便走了。
姜鹤一个人坐在客厅中,忘记了喝水,忘记了眨眼,甚至连时间都忘记了。
阳光的角度从半空缓慢地降低到了地平线的位置,冬天的阳光即使再灿烂,也总像是蒙起一层薄薄的灰,更何况是日暮西山的残光,透出的即将陨灭的色彩。
姜鹤恍惚里忽然像挣脱似的,他在容易沉淀在与温亦寒有关的情绪里了。
即使当初他已经决定不再跟温亦寒纠缠,然而该解释的误会,总是要说清楚才行的。
对,我要先说清楚才行的。
姜鹤回魂似的,一把抓起沙发上的羽绒服,套上便往出跑,不过他知道自己开不了车,因为浑身不知因何产生的颤抖实在厉害,他怕自己要做马路杀手。
所以姜鹤叫了车,告诉对方自己将要去哪里,然后用羽绒服立起的衣领捂住嘴唇,在狭小的空间内大口的喘气。
搞得司机以为他有过度呼吸症,小心翼翼询问姜鹤的身体状况。
姜鹤实在太难受了,一点回复的心思也不没有,不过他还是闷闷地说了一句,“我很好。”接着便躲进羽绒服形成的密闭空间里大口喘气。
——如果我见到温亦寒,我可能会先道个歉。
——至于他为什么搬走,我一点也不在乎。
——其实我也不是真的去道歉,起码说清楚,我那晚不是在针对他的。
......
姜鹤已经许久没来温亦寒的公司大楼,想起之前傻乎乎地提着十万元跑来,还以为这点钱能拯救温亦寒。
其实温亦寒一直都不需要被拯救,他的学识、能力、交际圈便是他最为坚实的后盾,并不会因为一点的人生变故,而失去成为金字塔尖的位置。
温亦寒一直都不是很需要他。
就像他的潜意识里,总觉的必须要保护对方不受委屈一样。
姜鹤往大楼正门快步的走,已经有不少下班的人从里面出来,迅速地像急于归巢的鸟儿。
直到温亦寒的身影突如其来地出现,使得姜鹤急匆匆的情绪瞬间化为乌有,只想找一个什么更隐秘的地方,先把自己藏起来。
温亦寒的精神状态不错,没有什么看起来颓废或者低落的样子,相反,他的衣着得体,容貌精致,并不会因为任何挫折变得引人置喙。
尤其是姜鹤的事情,似乎也没有什么影响。
他就像是一个能快速入局,又快速抽身的高手,永远不会在任何漩涡中迷失自我。
温亦寒的身边一同随行着另一位女士,可以说这漂亮的女士足够吸人眼球,以至于当两人同时出现的刹那,不少人被郎才女貌的般配闪瞎了眼睛。
温亦寒与美女交谈甚欢,脸上洋溢着少有的温情和优雅,所以根本没有注意到在阴暗角落里,躲藏的小竹马。
姜鹤的混乱情绪在看见这样的画面之后,彻底尘埃落定了。
这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温亦寒原本便是直男,他的伴侣确实应该是如此迷人的女生。
原来如此。
确实如此。
姜鹤捂了捂心口的位置,居然不是那么疼。
居然不是那么疼了,要知道在半年之前,他看见温亦寒与女生站在一起,哪怕是多说一句话,多分享一个眼神。
他都会受不了。
他都会嫉妒的发疯。
现在。
——我的心脏好像没有在跳动啊。
姜鹤感到释然,感到放松,感到......
——我居然......我居然.......
姜鹤又看了一眼温亦寒的方向,然而他的视线根本无法降落。
他和温亦寒之间一直有山有海。
以至于他使劲眨了眨眼睛,目光最终降落在一片模糊的水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