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就是需要。
梁温在往常的相处中,喜欢占据上风的感觉,不被束缚,随时可以收手,这是因她性情造就的,是不可避免的。
但是这一刻,她外露的情绪告诉她,此时她不需要占据上风,她只需要看着苏瞿白站在同等的位子上,就那样温情柔和的看她。
她需要他,即使曾有这样一刻没能将自己掌控。
安全的距离被打破了,但她丝毫没有触动。
天生如此,还是后天养成,无所谓了。
她只知道,在她濒临崩溃的边缘上,唯一能拉住她的只有苏瞿白。
常瞑河也不是个睁眼瞎,自是察觉到他们两人之间的气氛以及梁温的不对劲。
他耸了耸鼻子,非常懂事儿的将另外几个闲杂人等一同带走了。
最后,春时走的痛快,梁温没放过他,只是放过了自己。
她不想变成只有杀戮和残虐的疯子。
约束和克制,没那么难。
当夜,苏瞿白没出梁温的院子,但也仅仅是没出而已。
院中放置了草靶子,苏瞿白亲自寻了张弓来,一点一点教她。
带着暖意的身子贴在一起,弓和箭上都覆盖着,棱骨分明、穹劲有力的手覆在修长白皙的手上,相得益彰。
苏瞿白总是很有耐心,为梁温讲述着弓和箭的构造,又教她如何发力,怎样瞄准。
一遍教不会就来第二遍,温温柔柔的,如春风一般裹挟着她。
箭矢一次次脱靶,又一次次射中边缘,这个过程很是漫长,漫长到梁温从天明射到天黑。
其实她也不是不会,但是好像又没有多会,处在既会又不会的交界线上游离。
箭矢从她手中射出的感觉很是奇妙,破风一般狠狠扎进草靶子上。
当然,她的臂力不够,能射穿草靶子的不是她,而是苏瞿白。
梁温也不急,她很享受这个过程。
或者说,她很享受苏瞿白在身边的时候。
一连两天,梁温都在与弓箭作斗争,没挣出输赢来。
因为她会了一点,不能算是输了,但会的又不多,称不上赢了。
梁温练的臂膀酸痛,揉着肩膀时问过苏瞿白:“为什么想教我射箭?”
她有一点点猜测,但还是恶劣的想要听他亲口说出来。
苏瞿白回的很是简略,就四个字:“一点私心。”
梁温却不饶人了,追问:“是不是担心我?”
“嗯。”这次倒不是模棱两可的回答了,而是干脆利落的一声嗯。
苏瞿白确实有私心,不过不是一点,而是占据了全部。
其一便是想让梁温习得一点自保的武艺,哪怕学不会,练练身子也是好的,几次受伤,身子骨都弱成什么样了。一把骷髅架子,叫他都不敢用力握。
其二便是为她寻个法子发泄,有时候情绪并不是压抑越久越好,反倒是释放出来,心底能松快好多。积攒的情绪越压越多,一朝反噬,疯了都还算是好的。
他不想梁温疯,不想梁温死,只想她好好的。
其三,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教了,就教了。他想和她多待一会儿,他也看出来了,梁温也想和他待一会儿。
时局变幻莫测,有些事不能口说明言,但也不能一直藏着叫人看不出来。
一连两日转瞬即过,秋霜也将梁温的行李打理好了。
追风和陈虎这两日也没走远,就守在院外,听着院内箭矢射入草靶子的声响。
听了两日,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追风向来是个安静的,但陈虎无聊的日夜打哈欠,叫苏瞿白逮了一次。
不过苏瞿白当时一门心思都放在院内,没搭理他,不然平时定是要他自行领罚去。
常瞑河和李恪也没来打扰他们,梁温和苏瞿白竟真过了两日消停日子,瞬间觉得日子的步调都慢下来了。
不过日子的步调就算再慢,也会悄然过去。
明亮的天泛着蓝,翻滚成团的云悠然飘过。
河东节度使府上府门大开,青石板路上备着一辆马车。
车上的帘子被掀起,露出梁温那张白皙的脸来,日光描摹着她的轮廓,显得有些柔和。
苏瞿白和常瞑河相送,他们视线在空中不断触上又断开。
虽未开口,却又好像说了什么似的。
梁温将帘子放下了,车夫驾着马,悠悠晃晃的碾压在青石板路上。
苏瞿白望了许久,才转身入了府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