畅快的笑声迭荡在牢中,格外瘆人,原本还对她有所觊觎的人浑身打了个激灵,暗骂一声死疯子。
“元岐,我早就不想活了。”
“世上走一遭,走够了。”
“该做的我都做了,不该做的我也插手了,往后就看她自己的造化吧。”
柳薇这辈子算是尝尽了世间的苦,最后一无所有,唯余满身愁恨,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机关算尽,所有人被她耍的团团转,明明是一件畅快淋漓的事才对,可她却感觉不到任何欣喜。
只有满身的疲惫。
她真的该歇歇了。
元岐曾问过她如此算计不怕死后入了阿鼻地狱不入轮回吗?
她怎么回的来着,想起来了:“如今我已经自顾不暇了,哪能还管死后。”
如果她所愿皆能达成,死后怎么都成。
此时,如果不出她所料,沈巍已经派人赶去追杀了。
那就,祝他们平平安安,一路顺遂。
壁灯晃晃悠悠的燃着,不是那种明黄的火种,而是泛着青。
青白的烛火映在周边,透着诡谲的色调。
终究还是太暗了,连两人的衣角都照不亮。
元岐也不言语,侧过身枕着胳膊闭上了眼。
无所谓了,他已经够仁至义尽了,该做的都做了,一条命都给出去了,他还能做什么呢?
就这样吧,他什么都不想管了。
恩怨情仇与他统统无关,他从此刻起,不再是任何人的附属,而是单单属于他一个人的。
不用为别人谋划,不再受别人胁迫,这种感觉可真是太爽了。
至于接下来,他会面临什么样的结局,无所谓,他不在乎了。
既然都疯了,哪里会少他一个。
地牢无数双眼,交杂的不知看向何方。
沉闷、黑黢黢、压抑、罪恶等,都能与这里搭上边,黑暗无处不在,他们久久不能脱身。
可能是地牢实在是太污秽了,连带着里面的人都不干净,所以柳薇的祝愿并不被接纳。
沈巍的人手在幽州与河东的交界处追上了梁温两人,归咎原因,梁温的腿绝对算得上他们步履缓慢的一个原因。
开阔的原野上,偶有林立的树。
奔腾的马踏下扬起浮尘,梁温和苏瞿白共骑一匹,马腹被苏瞿白有力的双腿夹着,缰绳却握在梁温手上,由她来掌控。
而苏瞿白则是手拿长刀抵御着身后射出的箭矢,直刀的刀锋划出一道又一道残影,与箭镞撞在一起,擦出刺耳的鸣响。
黑压压的人策马追着他们,苏瞿白顾不上驾马,梁温的腿也在磨蹭下阵阵发痛。
梁温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掏出匕首防备着。
身后渐渐有人跟上,苏瞿白的刀也见了血。
正在他挟制一人时,又一人横刀砍来,苏瞿白一手握住那人刀柄,一手将刀横出:“梁温。”
梁温转头反手将匕首刺出,正中喉咙,苏瞿白也趁势弯腰挥刀砍向马腿。
嘶鸣声响起,马匹连带着人全倒了下去。
顾上这儿,就顾不及刺来的箭矢。
即使他已经尽力闪躲,右肩还是被刺穿。
用力一折,血珠顺着往下滴落。
中箭的不止是他,还有梁温和苏瞿白身下的马。
马匹双腿一跪,重心前倾,梁温和苏瞿白不受控制跌落下马。
这下被团团围住,冲向他们的是刀光剑影。
梁温看着身侧厮杀的苏瞿白,将性命丢在身后,不管不顾的握着匕首刺向对方。
倒下了一人又一人,但还是太多了。
就在他们撑不住时,又一阵马蹄声响起。
“主子,县令,我们来了——”
梁温精疲力竭,此时却忍不住生笑。
他们,得救了。
来的人,是陈虎和追风带来的。
又一波厮杀,苏瞿白和梁温也没松懈,边杀边躲,身上早已狼狈不堪。
干涸的血迹仿佛浸到了骨子里,去不掉了。
日光晃眼,一地残尸。
梁温看着颤抖的手,眼前渐渐失去色彩,只留下无尽的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