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收了银子,对着梁温道:“县令,您和别的县令不太一样。”
梁温给他挪出一块地方,示意他坐下来。
壮汉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身上脏,挨着您会弄脏您的衣袍。”
“不会,我的身上也很脏。”梁温摊开衣摆处的污泥给他看。
壮汉这才坐下,有点不自在的一直抹脖子。
梁温轻声询问:“你叫什么?”
“王秀,别人都叫我二柱子,县令您也可以这么这么叫我。”他的声音很厚实,如同他表现出来的憨厚老实一般。
“你说我同别的官员不一样,不一样在哪?我们同样都是百姓的父母官,同样都是两个眼睛一张嘴的普通人,有哪里不一样?”
王秀很是猛烈的摇头,邹着眉头不假思索道:“不一样。您是第一个从我们这里用钱换物的父母官,也是第一个亲身下田考察的父母官,更是……更是第一个不嫌弃愿与我们同吃同坐的父母官。丰泽县历任县令都不会,只有您会。”
王秀越说越激动,等说完又反应过来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但还是接着说:“梁县令,您是好官。在我们丰泽县百姓眼中,您是顶好的官员。”
梁温从他眼中看到了真诚,他是真心实意觉得她这个父母官是个好官。
梁温从来没怎么觉得过,这一刻,她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她视线从每个人身上略过,虽然周围昏暗,但她还是从这片昏暗中看到了无数亮着光的眼睛。
那一双双挚诚,带有十足力量的眸子。
梁温头一次觉得,好像做个好官也不错,甚至可以做的更好。
为什么?
梁温在心底无数次询问着自己。
她在给自己找一个答案。
或许是他们的目光太亮,亮到梁温能够如此清晰的看清他们眼中的期许。
梁温蓦然笑了,她好像知道为什么了。
不为别的,只是因为她的付出都有了同等甚至超出期待的回报。
那些回报足以将她高高挂起,挂到如今的高度。
梁温看向手中冷硬的干粮,咬了一口,干涩的饼子进嘴便碎掉,然后划着柔软的喉咙,填满空虚的胃。
王秀借着火光看清了她的笑,一时有些呆滞,喃喃开口:“县令,您就像是那天上的仙人。”
梁温听闻更是一笑,晃了晃手中的饼子:“是凡人,是要填饱肚子才能活下去的凡人。”
那边有人吆喝王秀,他和梁温说了声后便挤了过去,开辟出一条人道。
借着这条人道,梁温看见石像下有一个鬼鬼祟祟的人,整个人蜷在一起。
梁温回想一番,但脑海中实在没有这人的身影。
她附耳对牛青道:“你见过那人吗?”
牛青眯着眼仔细辨认,随后摇头。
梁温眸色不定,牛青走上前一把拽住那人的衣领子,将他整个人提起,放到梁温面前。
他在地上滚了一圈,梁温看到他脖颈间的浮起,走上前拽住边缘一把扯下,直接将整个面具尽数揭下。
“啊啊啊啊啊,痛痛痛痛……”熟悉的嗓音自那人身上传来,双手捂着脸,跪在地上大叫着。
“元岐?”这声音落在元岐耳中就像是淬了冰一般。
他抬眼看去,满脸笑意,皮肤还泛着红。
“你别跟我说,你来这里是来游玩的?”
“额……”
梁温又问道:“带着面具游玩,还是怎么着?”
元岐小声反驳:“别弄坏了,那是用特殊的法子制成的。”
“这是重点吗?”梁温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就跟顶着牢房里的犯人没两样,元岐被她盯得格外虚心。
“是这样的。县令,我病好了就想趁着病假多玩一阵子,但以我的为人怎么可能真的这样做。终日良心难安我毅然决定上值,但是内心又小小的纠结了一下,随后才戴着面具跟了出来。若是我突然还想再待几天,还能躲躲。”元岐说完狠狠点头。
“经过我深刻的反思,我觉得今后不能再这样做了。我要迷途知返,努力为丰泽县的百姓做实事,当一个如同梁县令一般的好官。”
“我竟不知,元县丞这般恪尽职守。”梁温视线落在他鞋底沾着的泥土上,眼中意味不明。
“当然,我一心为百姓,哪怕舍下这条命去也在所不惜。”元岐满脸义愤填膺。
“行,既然你这般爱民,那就和牛青一块去外面守值吧,毕竟这破庙里全是平民百姓。”
元岐瞬间起身,二话没说拉着牛青就往外走。
梁温伸手探向元岐落脚的地方,指尖沾上了泥土。
她细细看去,随后撵干净。
城内可没有红泥啊。
梁温知道元岐最擅长什么了,他最大的本事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谎话连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