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瞿白沐浴完后,打开柜子看到了里面摆放整齐的衣袍,选了一身换上。
苏瞿白推门而出,院子里依旧无人,元宝应该也被她调去了院外。
他在廊下倚靠着凭栏,斜眼看去便与探出窗外的梁温对上了目光。
午后的日光足,斜斜穿透廊下,探到她的脸上,许是有些晃眼,她轻倚着窗的同时还伸出一只手懒散的佯挡,她眼尾偏挑,眼波流转间睫尾轻颤好似蝴蝶尾翼飘转。
苏瞿白摩挲着腰间的革带,不自觉的盯着她看,他未束发,发尾湿漉漉的披散着,偶有水滴坠在脖颈间,顺着皮肤隐入衣领。
梁温早就看见他了,但她没理会,难得今日的阳光足还不晒,就这么舒舒服服的待一会儿,感觉浑身都松软下来。
两人倚窗凭栏,携着暖意的风拂过,发梢的碎发吹得来回晃动,苏瞿白洇湿的发终是干了。
梁温晒了好一会儿才将视线移向他:“苏瞿白,你站够了没有。”
苏瞿白……他唇齿间默默呢喃着,这还是她第一次唤他的名。
少了女子的温声软语,明明就是规矩的一声叫唤,怎么从她口中道出,便这般好听。
梁温没等他回话,径自挺直腰板收回身子。
苏瞿白再望去时,只有几分细碎的剪影还能瞧见。
他动身去了窗子旁,从革带上取下一柄镶了宝石嵌着银丝的巴掌大小的匕首放在窗沿,光线映照下熠熠生辉。
梁温被吸引了视线,纤细的手拿起匕首把玩:“给我的?”
“嗯,拿来给你防身。你不通武艺,又时刻危险缠身,这个精致小巧一些,拿来给你防身正好。”
梁温将匕首从鞘中拔出,利刃泛着冷光,刀身只有一掌长。
指腹轻轻划过刀刃,刃尖锋利,割破了她指腹的皮,并未见血。
梁温有点喜欢这个精致小巧却又危险的东西:“刀刃真利,谢谢。”
苏瞿白见她喜欢便也跟着勾唇:“时间太急,只能找到这个。刀鞘花里胡哨的,等闲下来,我给你找一把更好的。”
梁温将利刃归鞘,细细品鉴着:“不用,这个就很好,别的我还不一定喜欢。”
还挺好满足。
苏瞿白看她袖口处的皓白手腕内侧有颗不显眼的红痣,抬眼落在她脖颈锁骨微突处,那里也有一颗红痣。
真多啊,这还只是能看见的。
梁温将匕首收进袖中,跟他说起正事:“军饷被盗案一事,加快进程吧,我不想再拖了。”
“嗯,孙家主君已经秘密赶往幽州了,不出我所料,过两日便会找你。剩下的,会很快的。”苏瞿白侧过身,整个人暴露在阳光下,他伸手揪了那棵野桃树新长出来的嫩叶,语气沉沉的。
梁温沉默一会儿,才将心中猜想道出:“嗯,我总感觉有人在帮我。”
“嗯?”苏瞿白这倒是不知。
梁温自己也不清楚,但心里却总觉得漏掉了什么:“许是进展太顺,我猜错了也不一定。”
“多想一步总是好的。”苏瞿白依旧背对着她:“梁温,如果有一日你真的遇上危险,别迟疑,先救自己。”
梁温闻言嗤笑一声:“既然我入了这个局,就注定群狼环伺,怎么可能没有危险缠身。”
她不想晒太阳了,起风了,吹得她眼睛疼。
她将窗子阖上,苏瞿白却还站在原地。
是真的起风了,他披散的头发被吹得乱作一团,苏瞿白扔掉指尖被蹂躏许久的嫩叶,有着一层薄薄的茧的指腹沾上了绿色的汁液。
他捻了捻,有点黏。
不应该拉她入局的,但他不拉,她也得入,身处其中,迫不得已。
梁温推了晚膳,坐在桌案旁一遍又一遍练着枯燥乏味的字迹。这么久过去,她临摹的还是苏瞿白给她写下的那些字。
熟能生巧,她练了这么长时间,字迹也不能说是蚂蚁乱爬了,只是每个笔画落下时都很抖,颤颤巍巍的,也称不上好看。
嘎吱一声,梁温以为是元宝来点烛了,就没太在意,半晌过去没有动静才停笔望去,来人是苏瞿白。
梁温将刚练好的字放到一旁:“找我有事?”
他凑近,拾起一张来:“没事就不能找你吗?”
随后又道:“有进步,等过两日我再给你写些新的,你照着临摹也不单调。”
梁温将笔尖蘸墨递给他:“干嘛过两日,我看你现在就挺闲,这里纸笔皆有,不如现下就写了。”
苏瞿白接过却没落笔,而是将笔直接放下。
“现在有事。”他睫毛投下剪影。
“何事?”梁温安静端坐着等着他说。
“幽州民风淳朴,市井贸易繁荣,晚上很是热闹,梁县令不想去与民同乐吗?”
梁温没动,他叹口气:“整日闷在这县衙内院,人都憋傻了。出去换换气也是好的,别成天跟个老顽固一样,只会无趣的闷在书房。”
梁温还没动,苏瞿白改变策略:“走吧,市集角落里开了一家包子铺,我尝过味道不错,今日我请你。”
梁温嗯了一声,将桌案上的书本摆放齐整,才随苏瞿白出了门。
落日的余晖完全消散,街上各户门前点了灯笼,行人不减反增,街边支着许多小桌,香气扑鼻而来。
梁温还真饿了。
两人缓步走过繁华热闹的市井,最尾端的街角处开了一家不太显眼的包子铺,一根竹竿上挂了块破布,上面写的符记包子四字倒是洒脱飘逸。
这家铺子与别的不同,摊子铺的小,店面也不显眼,烛火格外昏暗,实在算不上一个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