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欣被推开,还在试图去抓她:“你帮我,你帮我保住我的理智,我让你离开,我一定想办法,让你离开!”
宋余琅将手机重新放回口袋里,按着郝欣的姿势不动,微微垂下眼居高临下:“你不该贪的,郝欣。”
郝欣嘴唇哆嗦着,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脸色灰败,却又充满了想要再挣扎一下的不甘。
宋余琅叹了口气:“你为什么一定要再让一个自己进来呢?为什么一定要把我控制在病人的位置上呢?只要你不开门,就能拉着我和你一起成为没有意识的污染源,毕竟你现在的精神力相当于压缩到了极致,我一个没有异能的麻瓜,就算是拿到了离开的钥匙,也挣脱不了这间牢笼。”
郝欣死死抿着唇,艰难挤出一句:“可你现在一样得死,如果我失去了神智,彻底变成了外面的怪物,你就算拿着钥匙,你也离不开。”
她似乎意识到了宋余琅没打算帮她,神情逐渐冷静了下来:“是的,你离不开,你解决不了我的执念,你能和我一起死。”
宋余琅看向她的目光里出现了一丝悲悯:“你为什么这么确定,你能带着我一起死呢?是因为,你曾经试图和你的父亲同归于尽,最后却侥幸活了下来吗?”
郝欣这次脸色是彻底变了,她失控出声:“你在胡说什么!”
宋余琅一字不差地复述了APP资料里的那段内容:“郝欣,出生于宜辉市下属台冠县,父亲是县医院的外科医生,四十岁那年因为医疗失误被吊销从医资格证。不过真正的原因,是在患者,以及患者家属没有点头的情况下,滥用污染干预类药物。”
郝欣的目光移到了宋余琅的手机屏幕上,难以置信:“这,这是什么东西?没有人知道,你怎么可能查得出来?!”
宋余琅淡淡道:“你可以理解为是外挂,但不重要。我一直没想明白,你对于活着的欲望已经超出了正常范畴。这应该不是我一个精神病人的臆测,对吧,郝医生。”
郝欣咬着牙没有说话,身体却逐渐地开始透明,一股猛烈到能被人感知的精神力从她身体里蔓延出来,带着一种污染特有的,黏着的湿气。
宋余琅甩了甩手里的工作证:“我劝你不要激动,说不定,我能帮你保你,不变成怪物呢?”
郝欣愣了愣,眼底闪过一丝挣扎。
她似乎并不想面对执念的根本原因,却同样不想变成那恶心的怪物。
宋余琅继续说道:“你的一生都在和污染作斗争,你的父亲是个狂热的污染信徒,他觉得只有污染能拯救人类,污染是这个世界的正确发展趋势。所以在你母亲怀你的时候,他就试图把你变成一个天生污染者。”
郝欣沉默着,但脸色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宋余琅顿了一下,叹口气:“但可惜的是,他失败了。你并不是一个天生污染者,甚至是一个污染耐受体。一直到你杀掉他之前,你都没有被污染,我说得没错吧。”
郝欣深吸一口气:“但我还是因你被污染。”
“不不不。”宋余琅摇了摇头,“你不是因我而被污染,你是因你自己的侥幸心。杀你父亲的时候是这样,救你母亲的时候,还是这样。”
郝欣脑海里不可抑制地出现了那些她不愿意回忆起的东西。
在她十八岁之前,都在不配活着,是垃圾,是废物的辱骂中度过。
她的母亲,一个因为癫狂的丈夫,而中度污染无法在小镇里正常生活的无助的家庭主妇,只能抱着她哭泣,绝望。
那样的日子,和地狱没什么区别。
终于,在她那个生物学上的畜生爹被医院除名后,她脑子里浮现了一个恐怖的念头。
既然她不配活着,那就带着一家人,同归于尽吧。
郝欣花费了半个月的时间,配出了保险柜的钥匙,拿出了里面本该存放于实验室高浓度污染。
污染值暴增,人体会因为没有足够的时间让污染和身体机能融合,而死在身体机能被污染摧毁的时候。
至于郝欣自己,吞下了足量的安眠药。
幸运地是,那个男人死了,她被救了回来。
不幸的是,她的母亲没有死,还患上了异化二型肺炎。
但不管怎么说,她赌赢了。
郝欣的精神极其不稳定,能清晰感受到其中的痛苦。
宋余琅缓缓开口:“侥幸心确实要不得,但想活着,不是你的错。走到如今这一步,因也不在你。”
郝欣愣了一下,那剧烈波动的精神突然停了下来。
她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向宋余琅。
宋余琅没什么表情,像是刚才念资料那样,用一种陈述事实的语气道:“你的执念其实不是活下去,对吧。你觉得你的生死,好像从始至终都不在你的掌控之中。你想死,却没死成,你不想死,却被迫走上了自己选择的死路。”
“但错不在你,不该活着的,另有其人。”
宋余琅说完拍了拍她的肩膀从地上站了起来:“不过你现在可以选择是变成恶心怪物,还是体面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