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过来,给按在床上打了剂镇定剂才让她恢复安静。
经过这一遭,方萍是累得够呛。头发乱了,腰也直不起来。棠宁却窝在小床上,表情呆滞着,将自己团抱住。
其实在棠宁昏迷期间,警察又来了一次,方萍才知道这次事情经过。
那个男孩子……棠宁应该是很喜欢的吧。
只是这件事好像被人按住了,她一点消息也打听不到,也不知道那个男孩怎么样了。方萍休息够了,从凳子上爬起来倒杯水喝,隐隐约约听见棠宁在说什么。
她走近,听见棠宁呆着眼睛,将自己蜷缩成小小一只,重复:
天气太冷了,我不是故意的。
她甚至还小小叫了她一声“舅妈”。
舅妈,天气太冷了,我不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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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宁这一住,就住了一周。那个辅警每天下午会准时过来询问情况,也带出了不少话。
直到看见那双手套的照片,傅若勋和方萍这才相信这次入室行凶行为和自家侄女脱不了干系。
“不过那个男孩子非说不关棠宁的事,所以派出所上下都仔细研讨了一遍,介于持刀入室者精神方面有问题,所以这件事没法立案,不过放心,本人已经移交华川最大的精神医疗医院,今天过后,我就不用过来录笔录了。”
棠宁依旧不知道檀西怎么样。只是从人们的谈话中得知,檀西被人保释,檀九良被人强制执行医院隔离。但是她又想,檀西不来见她,一定是不会原谅她了。
而这个消息被证实,是在竖日傍晚。傍晚的时候,舅妈的牌友,也就是那个在岛上疗养院上班的阿姨打来电话,话中聊起两人打牌的事,舅妈听起来不是很感兴趣,蔫蔫的。
她说了一件事给舅妈听:“我们疗养院有病人跳楼了,就是那个疯男人来的那天晚上,听医生说被刺激了……”
棠宁的世界一片漆黑,人的喧嚣和病房仪器的滴滴声,还有医院过道幽绿的指示牌,正一点一点将她拉入地狱。
棠宁出院的前一天,舅舅委婉地向她提出想搬家的事。大家不准备住在华川了。
棠宁没反应,那些镇定剂反复侵蚀了她的大脑,此刻她不过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罢了。
舅舅说:“想搬离华川还因为,你舅妈她……”
舅妈怀孕了。
棠宁在换药时听见护士对舅妈说的话,就是和舅舅争吵那天诊断出来的,当时的她觉得心急,小腹垂坠的疼痛。
医生嘱咐她要多休息,华川湿冷多风,已不再适合她了。
棠宁这半个月里露出的第一道笑容,这是目前乱七八糟生命里,唯一的曙光。
棠宁出院,商商来看她。棠宁看见商商才有一点反应。
商商知道她要搬家有点难过:“你真要走啊?”
棠宁却答非所问:“他再也不愿意见到我了。”
商商激动:“他从来不会恨你!”
棠宁心碎一笑:“可是我依然希望见到他,不要脸地想赎罪。”
商商嘴唇嗡动,想说什么,但止住了。临走,她拿出带来的东西。
——一本日记本。
是棠宁的日记本,很久以前檀西在上面写了一句话:
“棠宁,你要做一棵树。一棵有生命力,肆意生长的树。”
在这样一场倒春寒里,棠宁告别了这座她生活了六年的城市。
六年间,她在这里爱上了一个人,还有那号称能开出世间最美花朵的乌桕树。
还有一双久久不能遗忘的雾星一般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