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封闭的小岛,除了可以让人静心养病,也是一个很好的庇护场所,没人知道叶琳在这里。
棠宁用疼惜的目光看着这个没有知觉的女人。
“她清醒的时候可以聊天说话,可以织毛衣,可以看书,做她喜欢的手工,就这几天才又回到原样的。”文青的语气里还充满希望,试图用调侃的模式驱逐悲伤,“小棠宁,你早些来说不定还能听她叫你一声宁宁,檀西老在她跟前提起你,她很想见你的。”
是呀,这真是太可惜了。
棠宁落寞地摆摆脑袋,这才发现檀西不知何时已经出了病房。她犹豫再三,问道:“阿姨她梦见什么了呢?”
“不知道。”文青摇头,“问也问不出来,反正是不好的事情。”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梦是人的潜移默化,是人内心深处最隐秘的欲望与恐惧,或许是叶琳早已预料到什么,所以才会有这接二连三的预兆。可惜当时的棠宁不懂,这几场噩梦,她只当这是她远离痛苦的良药。
文青阿姨离开,病房里只剩下棠宁和叶琳。
阳光照射在她的发丝上,有一些卷曲在肩上,有一些贴在她的脸颊边。
阿檀的妈妈和阿檀好像,月亮般柔软清冷的美人。
棠宁不愿见她发丝凌乱不整,犹豫片刻后,从一旁的柜子上拿起梳子。
“叶琳阿姨,你的头发因为喝药弄乱了,让我为你梳头发吧。”
棠宁梳着头发,叶琳的长发及腰,发质偏软,一梳到底,摸着像匹光滑的绸带缎子。
檀西端着汤圆进来,就看见这副安然宁静的画面,这样美好的画面,足以照亮世间任何的黑暗角落,檀西的心里,暖流流淌。
棠宁替叶琳梳好了头,将梳子回归原处,扭头才发现檀西站在门口,不知道看了多久。
她嘴唇微动,刚想说话,檀西走了进来:“你的红薯摔烂不能吃了,我为你煮了碗汤圆。”
原来他消失的时间是去为她煮汤圆去了,棠宁高兴,朝他跑去,想接过他手中的碗。
“很烫。”被他轻声拒绝。
棠宁狐疑瞪眼,既然烫,他还端着?
似是猜到她心中所想,檀西走到柜子旁,将手中的碗放下。
“这烫我承受的住,但是你不行。”
棠宁更怀疑了,她咬了咬唇,不明白他的意思,不妨他突然转身。
当着他母亲的面,他的颀长的身材像棵不动的青树,迎着阳光,深邃的眼眸仿佛能洞察人心,一下直击棠宁的心灵。
“棠宁,没有人能伤害你。”
……
华川的雪说下就下,闲来无事的日子里,棠宁又观察起了乌桕。她窗外那棵树,经过这几年的生长,比第一次看见它时更粗壮了。
夜里伴随着几场大雪降临,华川成了冰雪的国度,她穿戴上了叶琳阿姨为她织的毛巾还有檀西送她的手套。新年的临近,让她觉得幸福的日子正在慢慢来临。
直到她遇上那人。
一个人缩在堆雪的墙角,衣着邋遢,是个乞丐。
当时的棠宁正从舅舅公司出来。临近过年傅若勋还要加班,棠宁是去为他送文件的,出了公司大门没走多久就看见他。
他蓬头垢面,穿的也单薄,像是已经被冻僵,很久不见动一下。棠宁犹豫好一会,终于还是不忍心,朝他走去。
棠宁试探着询问几声,他仿佛是个哑巴,无半点反应。
棠宁顿时有些害怕,一想到绝大多数的流浪者或多或少有些神经系统上的疾病,她有些懊恼自己的鲁莽。
但她又不忍心放任一个人瘫坐在雪里。
正当她无措之际,那人竟然动了,是个骨瘦嶙峋的男人,脸被头发挡住,看不起模样,从发缝里露出一侧凹陷的脸颊。
呓语般说着话:“有时候为了爱,肉身像活在地狱里。”
男人癫魔地低笑,“但我还没有死!”
他倏地抬头,灰白的眼里射出诡异的光:“我知道你——”
一瞬间,一股寒意涌上心头,在意识还未回笼之际,一个名字如一座大山压入棠宁心间。
她几乎颤抖着,叫出那个名字。
檀九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