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想象如果自己离开,他会怎样地报复,她的孩子们还能好好生活吗,恐惧让她只能待在他身边。
那天过后,疑心仿佛在心里生根。
无论是快递员,水电工,陌生电话都会让檀九良惊疑,他仿佛爱上醉酒的滋味,温柔的妈妈,她的日子过得如履薄冰。
檀西每天放学回家,都看她坐在那张板凳上,对着窗台出神,双脚束着铁链,仿佛一具没有灵气的空窍。
但当檀九良清醒的时候,又对妈妈爱若珍宝。
他会带她逛街、看电影、游乐园。
当时的檀西没有其它想法,他不理解妈妈的委曲求全,他只是想让她快乐一点,不要再被链条束缚人生。
檀西的生日,在谷雨时节前一天,妈妈提前询问檀西的生日愿望。
檀西说:“我希望你们离婚。”
妈妈动了动唇,无法回答。
檀西的眼睛坚定,他要他们离婚,无论付出任何代价。
他要带她们走,妈妈,檀禾。
檀西本来就是一个聪明的孩子,很快有了计划,并且开展得很是顺利。
近来女老师频繁给檀九良打电话,他有意将这件事透露给女老师老公。还故意惹怒檀九良,挨了他一通揍,将身上的伤打印成照片。
他要送他进局子。
檀西还提前打印了离婚协议书。
七岁生日当天,他拿着打印好的东西回家,刚开门就看见妈妈在餐桌边半跪着,脚上的铁链已经绷直,正对着沙发上的檀禾呼唤。
她看见檀西,泪眼朦胧:“阿檀,你妹妹我叫不醒了,她一定是过敏了。”
檀禾是早产儿,一换季就过敏,四月飞絮的季节对她更是致命。
檀西过去查看,果然檀禾小脸涨得通红,发着高烧。檀西将她抱回自己房间,找到治过敏的药喂她吃下,药效很快,没过一会就不热了。
檀西又出去找妈妈,还没说话,她就说:“阿檀,我托人给你、给你定了生日蛋糕,但是……”
她不想让外卖员到这里来,这房子四处都是监控。
檀西犹豫地看她一眼,最终还是出门。
今天晚上一过,他们就自由了,这个不必要的麻烦,能杜绝就杜绝吧。
檀西外出取蛋糕,蛋糕店的店员看他一瘸一拐的模样想送他回来,被他拒绝。
这是檀九良打的伤,自然是越重越好,他还想凭着这伤送他多蹲几年局子。
檀西就算一瘸一拐也开心。
“谢谢,不用了。”
男孩突然一笑,宛若昙花盛开,是寂寥永夜里一丝希望。
店员们都被他漂亮的脸蛋惊住,有什么事情值得他这么开心,就是因为今天生日吗?
檀西提着蛋糕离开蛋糕店,他走在回家的路上,想着一会该怎么对妈妈说。
殴打子女属于虐待罪,他一定送檀九良进警局。与有夫之妇勾搭,无论是不是真的,也有了离婚的理由。
前途似乎一片光明,他已经想好他们一家人往后该怎么生活。
檀西怀揣着梦想回家,可惜上帝是平等的疼爱每一个小孩吗?
不是的。
檀西回家的时候,楼下围了一群人,远远望去他的房间窗户大开,有血腥味顺着风飘进他的鼻腔里。
家里有警察出没。
“所以……怎么了?”
棠宁颤抖的声音打断文青的回忆。
明明就快有好的生活了,怎么会被突然击碎。
当时的檀西究竟看见什么了?
文青用手抚上额头,有些哽咽:“檀西抱小禾回房间的时候太着急,将离婚协议书放在客厅桌上,结果……结果檀九良突然回来了。”
后来的事不用说棠宁也明白了,檀九良看见桌上的离婚协议书,他当然控制不住对檀西的妈妈暴力相向。
然而这还不是最令人绝望的。
“檀九良的动静太大将檀禾吵醒,檀禾发烧热得一身汗,迷迷糊糊朝着有风的地方爬,结果从楼上摔了下去……”
文青阿姨说到这里,已经情绪激动到泪流满面,“叶琳师姐听见房间里的响声,预料到什么,想要挣脱脚链往外跑,然而这个动作彻底激怒檀九良,她被打得喉咙里都是血,说不出来话……”
文青的眼泪止不住地从眼眶里涌出:“后来,小禾没了,叶琳师姐受到打击,思维和情感认知全部紊乱,我就……我就成为她的主治医师。”
棠宁无法想象这七年檀西是怎样渡过的,上帝将他抛弃得彻底,他孤独地在这个世界的一角活着。
“所以棠宁,你不要怪檀西有时对你冷漠,经历过这些事,他已经……他已经……”
棠宁知道文青想说什么,檀西还活着,已经有很大勇气了。
檀九良被送进警局,没想到付出的代价这样沉重,母亲神志不清,妹妹也离世。
所以学校里那一帮人这样说他……
棠宁急得站起,心里绝望麻木如海水般涌来。
檀西当时该多自责多难受啊。
棠宁红着眼眶看着那扇闭紧的房门,她的檀西正在里面沉睡。
檀西。
那么漂亮的檀西。
她当作宝贝一样的檀西。
命运啊命运,请你再多疼我们一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