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姐儿含着泪勉强捧出一抹笑来,回避这话题,只道“你都这个点来了,我少不得招待你一顿,不如我让他们去大厨房点些菜来,咱们两个也喝一盅宽宽心。”
贾荀自无不应,还特地提到不要黄酒,点罢了菜,姐弟两个就坐在窗边下起棋来,贾荀诗词上无能为力,但棋道之上家里除了贾政能跟他相持,别人如今还赢不了他。
因而当小丫头就提着饭菜回来的时候,思姐儿如释重负的一把把棋盘拨乱,催着贾荀快坐下开席,等两人坐下时,姐弟两个先捧着梅酒敬了对方一盅,才慢慢吃起东西来。
思姐儿急急的喝了几盅酒,酒气上涌令她面若红霞,但她的眉间却依旧带着郁郁之色。甚至酒喝到后面,她眼里又浮现了泪光。“你们且出去吧。”思姐儿把婆子丫头轰了出去,只余他们姐弟二人。
“我有几句疯话,也不能与旁人言说了,只能跟你说了。你听了,请你不要觉得我如何卑劣。”“姐姐,这是什么话?有话请说吧。”
“你知道吗?我知道事发后,你被叫去挨骂,我是真觉得对不起你,但等你没事了,我本该觉得高兴,可偏偏这个时候冒出来个想头,为什么没人把我叫去教训呢,为什么没人觉得我的前程也会…
你我同看西厢,为什么祖父父亲母亲都是安慰我怕我想不开,却不来骂我一句误了前程,伤了家里的体面。
我知道,这是家里呵护我,更是长辈们的一片慈心,但我宁可像你一样,被叫去挨骂,哪怕是挨戒尺,罚什么都愿意。
如今这样总让我觉得,心里不上不下的不是滋味儿。
可是为什么呢?我不该这么觉得的,你说我是不是心胸狭隘,品行卑劣才会这么,这么……”
贾荀握住了思姐儿冰凉的手“我明白,我都明白。姐姐,眼下我也没有旁的办法,不如明日起你同我一样,学着做文章吧,我把你的文章抄下来,请师父阅卷。
平时你也把你的诗文整理整理,没准百年之后,咱们家也出个李清照样的大才女。”
“可以吗?”思姐儿惊喜的反握住贾荀的手“倒是也不用去麻烦你师父,你有时间帮我看看就成,我不太会写这些八股文章,不好耽误你们做正事儿的时间。”
贾荀自然答应,姐弟两个终于高兴起来,他们坐在一起喝了一小坛梅酒,用了满满一桌的饭菜。
果然思姐儿不胜酒力,被扶下去休息,贾荀则由赶过来的灵芸陪着回自己院子。
“哥儿怎么心事重重的样子,可是喝酒没有尽兴吗?”灵芸提着灯给贾荀照亮,两个人慢悠悠的走在小石子路上。
“酒也好,菜也好,但,唉…今天晚上的月色不美。”
灵芸头都没抬道“月色甚美,只是你心里不宁,委屈了这好样好的月亮。”
“而且不论大小姐说了什么,您也不必放在心上,您总是要出去拼个功名做官去的,就算大小姐什么都学了都会了,也没有用武之地,当然这也不是你的过错。”
“你们虽然是姐弟,但大小姐的路,同你不是一条,而我们的路同小姐们的路又不是一条。活到今天我就觉得各人有各人的路,怨怼也没什么办法。”
贾荀看着她提灯的背影叹气道“你嘴里说的这样有道理,但是你走的这样快,你的灯也照不到我了,你还说我的心不宁,我看你的心也乱着呢。”
灵芸叹气道“哥儿别说了,我不是为着这些事儿担忧,我担忧的是灵雨傍晚前被她娘叫去了,说是家里有事儿,可等我过来接您前,她都还没回来呢,这可太少见了。”
“她父母这也是第一次到咱们院子里来叫她走吧,许是家里有要紧事儿?你也别悬着心,如果明天上午她再不回来,我明天就过去她们家看看,今天晚上这个时间二门都落锁了,再出去找她,把人都闹腾起来,怕是太太那边第一个过不去。”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事儿,不太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