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从王夫人处出来,难得面上带出了几分疲惫。
“姑娘,厨房里头备着燕窝呢,你多少吃几口,好容易身子好了,莫要又累病了。或是,请个太医来给您瞧瞧”
紫鹃扶着黛玉,小心的窥着她,生怕她又身体不适。“罢了,请太医又要惹出多少是非,再说了,我这些年不是好多了。”
黛玉喘了两口,在路上站定,道“荀哥儿应当在老太太那,那便先不回屋,去看看凤姐姐吧,眼瞧着开春儿,她病还是没好转。”
紫鹃应了,便扶着黛玉往凤姐院里去,一面走一面道“大姐儿可怜见的,难为她小小一个人忙里忙外,雪雁送参过去的时候看她哭的眼睛都肿了,琏二爷这两天又到在外头胡混,听是昨个晚上一夜未归。”
果然,进了凤姐的院子,冷冷清清的,只一股苦药的味道漫在院里,廊下却连个打帘子的小丫头都没在。
紫鹃亲力亲为,先是回了大姐儿和凤姐儿,才又打帘子把黛玉迎了进去。
凤姐素面朝天,只在额上勒了条大姐儿用米珠缀的抹额,面容蜡黄消瘦,原是当年小产落下的病,偏今年初三又小产了一次,下红不止到今已两三月了。
贾母王夫人挂心极了,也请了太医来看,却只开了方子让她静养歇息,好好调养,切忌动怒用心,但眼下看来,凤姐没能遵医嘱。
“妹妹怎么来了,当心过了病气呢。”凤姐坐直了身子,面上带笑道“我这里没别的,倒是老太太差人送来的枣茶极好,最是养人,眼下平儿正煮着呢,妹妹一会儿多喝一盅儿。”
黛玉一听平儿去煮茶心里一酸,正当开口凤姐便截了她的话。
“原我这屋里丫头婆子一大堆,我现下病着,瞧着他们叽叽呱呱心烦,便调出去不少,只剩下实心眼儿的几个伺候,昨天巧姐儿吹了风有点咳,我让那几个陪着巧姐儿玩呢。”
正说着话,平儿端了茶来,又道“宝二奶奶,老太太那寻您呢,您快过去吧。”
黛玉应了,又叮嘱凤姐几句,匆匆起身去了,走到院中余光却看到院子里一株海棠居然还缀着去岁的枯花残叶没打扫。
愣怔间想起当年诗社的一句:
憔悴花遮憔悴人,花飞人倦易黄昏。一声杜宇春归尽,寂寞帘栊空月痕!
这厢贾荀倒是快活极了,贾母身边养大了几个孩子,各样玩具零嘴儿最多。加上贾母岁数上来了,对这两个玉儿的孩子心疼极了了。
平日黛玉不许贾荀多吃多饮的,老太太这里尽是够的。不仅如此,贾母还时不时问奶娘几个,道孩子平日不能亏了嘴。
贾荀被抱在炕上,身子底下压了一条穿枝牡丹的妃色小被,贾母便坐在他身边用如意上的坠子逗他。贾荀心里虽觉得自己也不是小孩儿了怎么会被个坠子吸引,但身子却不受控制的想抓握。
旁边珍珠笑道“瞧我们哥儿,多机灵,呦,这小手多有劲,这是日后啊捧着状元冠给您拜百岁大寿的的手啊。”贾母高兴道“他小小个人儿,我啊只盼着他平平安安。”
贾荀够坠子够累了就躺在被子上不动弹了,他一面盯着桌角儿搁的婴戏图青白瓷攒盒,一面熟练的屏蔽掉身边人对自己让人脸红的夸奖,一面回想自己这几个月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