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茶室。
如果这里是电影,应该这样拍:
首先,画面中央是一个规律闪烁的暗淡绿色光点;随后镜头移动、变焦,闪光的是电子镣铐的指示灯,紧密锁合在一个人的脚腕上。
配以字幕:签订认罪协议后,执行软禁刑期两年以及假释三年。
镜头再次拉远,两个人分坐在茶桌的两侧。
纱帘拉上了一半,薄薄的日光顺着窗户投进来,在桌面上铺开一片影子。
桌面上摊开一个文件夹,两只瓷杯,靠墙侧的黑发男人手里握着一支钢笔。
背景音从白噪音转化成模糊的说话声,然后逐渐清晰,是两个人在对话。
“有没有坚持写日记?”
“写了。”
“你把日记带来了吗?——上次我让你把日记带来,能让我看看吗?”
“……”年轻人不发一言,最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本手掌宽的笔记本,放上了桌面。
问话人翻开那个本子,每一页的记录有长有短,有时只是一张剪报;他翻了几页,某一页上写着一句话:“我只希望我的死亡比我的人生更有价值。”*
他合上了那个本子。
戴着电子脚铐的人意味着正处在监管期,期间需要每周定时和法院指定的监管人员见面,汇报行踪。今天也是一场例行的会面。
“必须来这里让你有什么感觉?有个人可以倾诉对你有帮助吗?”
“……”茶桌另一侧,另一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乎在用力地压抑情绪。过度的压抑导致最后说出口的声音都像是从胸腔内部挤压出来一样低哑,“我觉得会比被关在监狱里感觉更好。”
但是尖锐的提问还在继续:“你有没有多想想,自己为什么会被关起来?”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话?”面对这种一步一步的逼近、试探,像尖刺扎入血肉,毫不留情地要把心脏最深处的一切隐秘都翻出来的问话,年轻人放在膝上的手指不自觉地用力捏紧,嘴唇反而轻微地弯起一个弧度,“这样是不是让你很开心——布鲁斯·韦恩?”
韦恩先生合上钢笔的笔帽。
他露出一个微笑,完全称得上态度极佳——如果你了解他平常待人接物用的都是什么样的态度的话。
他轻轻地将笔尾点在桌面的纸页上,“别总是那么生气,小韦恩先生。你确定不和我一起享用下午茶吗?”他说。风从半敞开的窗户吹进来,轻柔地掀起纱帘的一角,“——我不确定我会在会面报告上写什么,比如说,‘此人态度恶劣’。”
“下午茶吗?这样吗?”斯特凡诺用眼神扫了一下面前的杯子:是一杯水。热水。
“戒烟酒、戒咖啡因,谨遵医嘱。希望你还记得。”
“我已经遵守你的规则了。”斯特凡诺说。短短两句话的时间,他似乎已经重新冷静下来了,他靠回椅背上,“别再这样试探我了。蝙蝠。”
即便是很长一段时间之后,他依然能想起这个画面。
“好吧好吧。”他记得布鲁斯这么说着。样貌俊美的年轻男人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容,就好像只要摆出这副表情、就没人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一样。他拧开笔帽在报告上唰唰写下几行字,然后在纸张下方签下大名。
那就是他们在一切开始之前的最后一次见面。
——世界的崩坏,是从大都会的消失开始的。
一颗核弹在大都会引爆、整座城市和一千万人口在瞬间化为灰烬;
几天之后,一个名为“小丑”的罪犯在哥谭监狱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