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为了爱情放弃你自己啊。”
此番入梦,特意保留了记忆的舒令仪别无所求,她只希望母亲能不再执着于所谓的“渡情劫”,不要为了恋爱放弃一切,又失去一切,除去魔族这个不可控因素,舒挽月本该有更多更不一样的选择。
她们理所当然地爆发了一场又一场激烈争吵,完全是舒令仪和舒依禾统一战线对舒挽月的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可是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每次明明眼看着舒挽月神色明显有了动摇,两人还待再接再厉,舒挽月却在一场睡梦后忽然又恢复成了那副为了男子要死要活的恋爱脑模样。
最后一次争吵过后,离约定好的婚期将近,舒依禾干脆将阿姐锁进房中不肯放人出来,周围还贴满了禁灵咒。
两人相对而立,守在院外,睁着眼睛一夜到天明。
任凭她俩如何严防死守,舒挽月还是神不知鬼不觉的逃出嘉应去了王城,盛装出席去迎接她的人生苦难。
众目睽睽,喜庆洋洋数十里。
被八王男嘱咐过拦在城区外的两个人之间只对视了一眼。
一个扭头就走,一个凭借一生蛮力径直杀入婚堂。
铁了心要结侣是吧,好啊,大不了她抢婚就是了!
……
那天荆州主城区画面的惨烈情况后来没人想回忆第二遍,那位丹青客明明看着清俊,画卷丹青一展,居然硬生生拉出来一整只军队,简直如魔童降世般将所有有关婚庆的能见物都砸了个一干二净,所有,连送过来的一对聘雁都叫她点出三头六臂,嘎嘎怪叫着飞走了。
荆八王男被人横刀夺爱自是不甘,追了把舒挽月扛在肩上颠着跑的舒令仪数百里,一路鸡飞狗跳,简直令闻者震撼。
然后,他被横空出世的舒家家主拦在了刀下———她请来了一位杏林宫的白姓医修,后者从舒挽月日渐孱弱的身体里抓出数只南疆情人子蛊。
至于母蛊在谁那里,不言而喻。
眼神一瞬间清澈的舒挽月上前对着荆方观就是一记窝心脚,随后左右开弓连扇人数十巴掌,直叫人连滚带爬哭爹喊娘,框框磕头求饶。
舒挽月的神情冷静得可怕。
“你是我的渡劫人,我会为你驻足凝望一会,但不会为你一直留在原地。”
“作为蛊毒的报复,我拿你一只手臂不过分吧———哪只手给我下的毒,说!”
“呜呜别打了,我也是鬼迷了心窍啊,嗷!别踹我,这只,是这只右手!”
干脆利落拔刀出鞘,舒挽月砍下一只荆方观的右胳膊,转而随意将它抛向半空中,滚烫血液洒了一地。
“以此为祭!”她厉声向天请愿。
“现在,我,霄天刀派安南座下第三徒,五州嘉应郡舒挽月宣布,我要继续完成自己的自我救赎。”
她一脸正气,手掌却在衣袍的遮掩下微蜷在一起,浅浅竖了个中指。
“诸君见证,在此立誓,姥子不渡这个破情劫了,什么情情爱爱的小东西,我要去更广阔的天地自由飞翔!”
“无情苍生,我的目标是斩妖除恶救济百姓,男人?只会影响我拔刀的速度!”
“大道三千流,谁与争锋?”
情劫不成,苍生劫起。
黑紫雷劫闻风而动,很快聚集在一起,立威似的降下两道天罚,又轻飘飘消失了。
连舒挽月本人都没想到这么轻轻松松的就完成了换劫。
深藏功与名的舒令仪欣慰点头,久违地露出一个轻松的笑。
要是下凡当大侠,舒挽月肯定会留下许许多多的神秘传说吧?她将会在行侠仗义锄强扶弱的传说故事里永远鲜活明媚。
我希望你永远幸福,永远自由,永远快乐,永远无拘无束,娘亲,你要永远笑啊。
五。
美人自古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入冬前,舒州下了好大一场秋雨,用了整整五日才淅淅沥沥洗干净了整座王城的血腥气。
荆州王族一脉如今已经彻底死绝———来自南域的古老母系家族的舒王后在最后时刻釜底抽薪,深夜逼宫,最后成功把男王君拽了下来,转头自己舒舒服服地坐上了龙椅。
天知道这一路走来她脚底下垫了多少人尸骨,又是怎样一番血流成河的场景。
几乎是在那群上界修士乘坐往界云舟回程后的当天夜里她就动的手,因为她为自己赢得了挑战权威的默许权。
鱼肉百姓、结党营私、私营军队、暗杀政敌、谋杀亲子、放逐王女…所有能做的不能做的事情她全都做了个一干二净。
可喜可贺,她最终还是实现了自己的夙愿。
天色阴沉,狭小的房室内没燃烛,看向哪里都是一团模糊不清的景象,沉闷而危险,于是缩在缸中的人彘不安的动了动唯一还能活动的肩部肉团,呐呐半晌却也发不出任何言语。
他的舌头已经被拔掉了。
吱嘎一声门响,新王君的到来让整座破败建筑霎时间蓬荜生辉。
来人正是南域家主、元后之妹,也是曾经的荆州王后,舒依禾。
“唔…呜呜呜……”
缸中人彘似乎感应到了她的大驾光临,呜咽着发出声响,可惜灵识被封,眼皮肌肉也耷拉着无法抬起,被刺瞎的眼睛让他再也不能精确看到世间万物存在的轨迹。
舒王君笑了两声,为他带来一碗肉丝面。
荆方观知道这“肉丝”究竟是什么东西。
他自己的肉。
尽管不能发出声音,他依然倔强地扭过头不肯吃眼前唯一能维持他生命体征的东西,他巴不得早点死去,也好比日日在这无边暗狱里饱受折磨!
可是舒王君不舍得。
死亡是救赎,而她并没有得饶人处且饶人的意识。
侍从们麻利地拥上前来,一个掐开昔日王君如今人彘的唇舍,一个用戴了法器的手抓着新鲜出炉的烫面往他本就脆弱不堪的咽喉里送,还有一个辅助他咀嚼不准他呕吐,务必让人把东西全数吃下肚去。
荆方观泣涕涟涟,不住发出痛苦的呜咽。
舒依禾就着他的痛呼吃小食,美滋滋。
在筹谋多年顺利夺取荆方观的权势后,舒依禾挑了个好日子逼宫,篡位夺走了他仅剩的王君虚名。
当然,其实她这是先下手为强。荆方观那边在荆启序死后就隐隐觉察了些不对劲,只是她终究下手更快些,哪怕没有做好完全准备。
因为舒依禾不怕失败。她天生就是个冷血冷情的疯子,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只要没有彻底死去,她就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重来一次,十次,百次,她都会毅然决然选择夺权。
她渴望复仇很久了。
喉舌被割掉前,舒挽月最后问荆方观的话是:“你还记得舒挽月么?”
荆方观的表情愤懑而略显迷茫。
“谁?”
舒依禾哑然失笑,笑到眼泪都快喷涌而出:“看来你的爱,男人的爱真是个很珍贵的东西,稀世珍宝啊,只要冠上‘爱’的高贵名义,就能让女人自取灭亡。”
荆方观又惊又怒,完全搞不懂枕边人在说些什么疯疯癫癫的自言自语,舒依禾也懒得和他再多些什么,让人拖下去慢慢处决了。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被他伤害过的人终究要来找他复仇,这是活该。
第一项要收割的是权势和地位,然后是王权军权,还有金钱。
紧接着,舒依禾下令清洗荆方观的九族,除了已经被贬到外州的小王女,荆州王族一脉剩余的女的男的老的少的,全部格杀勿论,还有数量惊人的保王男臣党,也全都一刀切断。
至于荆方观本人,则被舒依禾带进一幢栽满绿竹的院子,彻底囚禁了起来。
她预备要摧毁他的意志,于是将人的手、脚筋都挑断,又平铺身子割其命根,砍其四肢,在这个过程中舒依禾一直在旁观摩喝茶,而荆方观一直在大声咒骂,诅咒她和她那个早逝的姐姐一样,众叛亲离,不得好死。
于是舒依禾立刻将荆方观毒哑刺瞎,让他此生往后永远不见天日。
然后,她忽然恢复了从前那种温柔小意的解语花模样,亲手喂他吃了四五颗份量厚实的肉丸子,就是味道过于膻腥。
被剁碎的原材料正是他视若珍宝的生/殖/器。
可是丸子只有一碗,吃了这顿没下顿了,这可如何是好?
好办。
舒依禾用了凌迟的老法子,每日清晨从荆方观最鲜嫩的腰腹位置开始,割下巴掌大的几片肉,切成细丝儿,拿白面拌了不加任何调味料,就着猩红血水原汁原味地烧滚了给他灌进去。
吃吐了怎么办?当然不能浪费这来之不易的粮食!直接吃呕吐物维持生命体征啊!
舒挽月一日没来梦里见她,她就一日不会让荆方观安息。
她才四十岁不到,正值壮年,还有很长时间,慢慢和她们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