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挤在一起的人群惶悚不安,不明白高台上究竟又发生了何事,惹得几乎情同姐妹的一对主仆到了拔刀相向的地步。
闻意和碧落两个最强剑修因根除域外魔族费了些时间,待魔眼终于彻底被她俩四分五剖,恍然擦剑回身时,没顾得上远方彼此之间剑拔弩张的舒家人,闻意竟不期然被角落里龟缩的荆方观先吸引住了视线。
他还是一副贼心不死的猥琐模样,原本在周身最后剩下的几十个死士的保护下苟延残喘,却无端欣赏了一出姐妹阋墙的好戏,竟让他硬生生缓过了最难捱的阶段。
此刻眼看舒依禾争端升级即将大打出手,他居然又回到不久前的嚣张模样,脸上重挂着胜券在握的笑,趁周围敌对的舒家卫不备之际拿出他藏在身上的一把削铁如泥的青铜匕,似乎是要动作———
“不好!”
闻意大惊失色,疑心他是不是还有后招没有使完,想随机拉下舒依禾或者舒令仪这两个夺位仇敌做替死鬼,她当即想也没想提剑前去,只希望能稍稍阻挡下一波阴狠攻击。
落后她两步的碧落知晓闻意的心意,也没再多说些什么酸腐道理,明眼人都知道荆方观大势已去,如今不过是困兽之斗,她们一行人路见不平拔剑相助,无可指摘。
却见那荆方观哈哈大笑着,只奋力将青铜匕狠狠往自己的左手脉搏上扎去。
一刹间便血流如注,他整个人似乎都沐浴在了鲜红之中,眼中镌刻着疯狂的怨忌与憎恶。
“都给本王下地狱去吧!”
还在半道上的闻意紧急刹车:???
怎么、怎么这些人一个个都疯了不是,刀尖不是对准自己人,就是对准自己啊?
闻意怔忪许久,大受震撼,深刻怀疑荆州子民的精神状态。
那些滚落出来的血脂并不像平常的血液一般自然流动坠落,而是一丝一丝争先恐后从青紫筋脉中腾涌而出,在半空中凝聚成一团又一团不规则的蜂窝状球体。
恰好此时拔除大功告成,魇寐之眼的残体被全数剔除殆尽,直直从暗沉天幕中坠地,它的无数的虬结根须也像被大鱼挣破的渔网,有气无力地散落在半空之中,还没接触到地面就幻化为黑烟———本来该是这样的,魔族实由魔气化身,死亡后自然也该流转回魔气状态,顺着苍茫地脉蛰伏回到中部繁州的魔隙中去。
消散途中,一只比茶花枝还要细弱几分的触手遽然碰触到了一团飘散较远的血球,闻意眉心一跳,立刻持剑上前,已是来不及———
那触须张大内部皮层一口将血球吞吃入腹,因它们之间存在的巨大差异,甚至将触须中端撑出好大一个节块。
紧接着,在青云剑掠至的前一个瞬间,节块四处涌动撑放,忽然于正中间迸现一只猩黄眼珠。
青云已至,剑气前滚,不期然被上下合并的眼皮挡住致命一击,随即立刻回击!
八十八条触手同时从只有人拳头大小的魔眼中跳出,缠绕青云、纠缠那双布满厚茧的双手,将持剑人拉入一场似美亦恶的灰色幻茧中去。
“闻意!!!”
只错开一步眼神就又让同伴落入如此境地,稍远一些的碧落又气又恼,直挺挺提剑复回,欲要重新再斩杀一次这死灰复燃的恶心玩意!
只可惜终究还是慢了一步,那些血球四处漂浮,很快又撞上第二根、第三根、第四根…无数只魔眼重新张开眼睫,窥探满目疮痍的人世间。
刚缓过劲儿的元嘉面对此景此情,不由屏住了好几瞬的呼吸。
究竟在搞什么名堂啊?荆、方、观!
思绪纷飞间她想得很清楚,杀不死魇寐,她还杀不了这个一事无成反而处处坏事的败家之犬?!
她憋着一口气飞身往前,棍指男王!
那些血球仿佛有意识般逃开,任凭魔须肆意穿透过它们矮胖的身躯,然后睁开双眼,神经质般扭动起来。
有赤红到发黑的眼泪从空洞的眶目之中流出,受到的冲击愈强烈,泪珠滚动流出的速度就愈快。
很快,合欢宫的右护法就发现这些一颗一颗的不详之物呈流体状下坠到人群中去,也不拘是在先前暴乱中死去的亡人还是惴惴不安堆挤在人群中的活人,那些黑色的泪珠像是有了生命般,盘旋一圈后选定好了寄生者,安安稳稳地融入到了面容惊恐的人类的血液皮肤中去。
舍弃了极易被察觉的触须和羽翅,被寄生的人先是挣扎不已,在某一个时刻变得眼神呆滞,随后动作摇晃,身体受到长久以来的感召,开始僵硬地拔刀提剑,锋指无辜。
可是他们的表情定格在了心惊胆颤的一瞬间,嘴唇还能死板地扳动,正在窃窃哭泣和大声求救。
“我这是怎么了,停下,停下啊!”
“我不想杀人,谁来救救我!”
“别过来,不要,不要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