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归林苑,闻商弦招仰秋来吩咐了几声。
仰秋面色犹豫:“少主,要不还是继续打听一下方大人的行踪吧,此计太险,若是激怒了知府……”
“婚嫁之事,你情我愿,若因此记恨在心对闻府举刀,不恰好能引出方雁行?此计虽险,胜算算大,何况闻府早就置于险境,何不放手一搏?”闻商弦放下笔,将写就的信吹干封好,转手交给仰秋,“传信给楚梧,务必熟悉渝州、潜州之间的水路,往后两地货船便由她督运。”
“少主?”仰秋疑惑地接过来。
闻商弦揉了揉眉头:“仰秋,接下来我们有一场硬仗要打了,不成功,便成仁。”
仰秋神情一震,顿时想起白日的所见所闻,天潢贵胄,她也是第一次接触,便是那通身的气势便压得她无法呼吸自如。
“少主,夺嫡之争凶险……”仰秋涩然。
闻商弦心中不无忧虑:“我何尝不知,只是别无选择,薛英、郑仲南、贺红,我们都不知他们背后是何人,即使安分守己,也不能保证全身而退,既如此,何不主动出击!只是你和渐冬日后行事,更要万分小心。”
仰秋自知事情的严重性,肃然:“是!”
翌日,闻家少主要退婚的传言经过一夜的发酵已传得满城皆知。
街巷间议论纷纷,有猜度知府千金是否有不可告人的隐秘之事,才使闻商弦顾不得得罪知府也要退婚的,还有意淫知府千金,妄想取闻商弦而代之的……
但碍于知府权威不敢明目张胆说出来,更多的是嗤笑闻商弦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的纨绔,不识时务,更不知分寸,嚣张过了头,竟敢退知府大人的婚约,当面打知府大人的脸。
闻府内,闻砚山疾步匆匆往归林苑去。
彼时闻商弦正在书房中作画,令月依她支着手肘撑在窗前,眼睛看向窗外的艳阳天。
铺好景,闻商弦正要落笔绘人,书房的门冷不丁被敲响。
“少主,主君来了!”
墨汁滴落在宣纸上,毁了一副将成的好画,闻商弦皱了下眉,有些烦躁地叹气。
令月也听到了,回身向她走去,看到宣纸上的墨汁,似她化不开的眉头,内心轻叹,伸手抚平她的眉头:“阿商,要不……”算了吧……
闻商弦冲她笑了笑摇头,拥住她:“没事的,别担心,谁也不能阻拦我和小月亮在一起。倒是你,总是被父亲的迁怒,委屈你了。”
令月心安定下来,如果可以,她亦不愿跟旁人分享阿商。
“不委屈。”她摇头,她不在乎旁人怎么想,只有阿商永远站在她这边。
闻商弦让她在书房等她,无聊的话可以看看杂记。
回到正院,闻砚山坐在主位上脸色有些难看,一见到她就腾地站了起来:“外面的传言是你干的?”
闻商弦没承认也没否认,随意坐下:“什么传言?”
闻砚山想说当然是她退婚的传言。
闻商弦摇头,还没等他松口气就又听她道:“不是传言啊,我的的确确去退过婚了。”
闻砚山叱道:“胡闹,没有父母见证,媒人在场,单凭你一个人如何退得?”
“我是退不得,知府大人却退得。”
闻砚山惊道:“你将事情闹大,就是想逼迫知府大人同意退婚?”
闻商弦不予置否:“就看他要不要脸皮了。”
“你疯了不成!闹成这样,后面如何收场?”
“双方退婚就是。”
“哪有这么简单!你闹着要退婚,知府千金清誉受损,知府大人如何能放过我们闻家?你难道一点都不顾及为父吗?”闻砚山痛心道。
闻商弦默然了一瞬。
“商儿,为父知道,平日对你多有疏忽,纵是见面也时常训斥你,总觉得你不如锦儿成器,可是在为父心里,最看重的便是你,你是爹爹的第一个孩子,你出世那天,爹爹也曾激动得一夜无眠……如今,你就要因为别人,不要爹了?”闻砚山几乎要声泪俱下。
“爹!我没有不顾及您,是您一直在逼我,一直在把我往外推!”
闻商弦眼眶微红。
“我幼时也想过信赖您,听您的话,可是每次我难得见你一次,你便总要训我,我和闻锦弦之中,你偏心、相信的的永远是她,而我在你眼里就是个满嘴谎话、一无是处的纨绔!”
“如果你能稍微信任我一点,我也不必装傻卖痴,认贼作母十余年!父亲可知过去六年来我都承受着怎样剔骨剜心之痛?父亲知道虫子在五脏六腑爬行噬咬的滋味吗,知道每逢雨露期女儿痛得恨不得刎颈自尽的感受吗?”
“如果不是女儿幸运遇到神医,早在四年前,我就死了!您不成器的女儿,人憎狗嫌的纨绔,就凄惨地死在南来巷那个雨夜里了!当时父亲可还记得自己说了什么?”
闻砚山脸色渐白,显然想起她十四岁那年,晕倒在花街柳巷口被人抬回来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