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闻老爷高声喝止。
闻商弦神情错愕:“父亲?”
闻砚山不顾她不解的表情,沉声道:“此事乃恶仆一人所为,与旁人无关,南书暂且押进柴房听候处置!”
闻商弦不认同:“父亲!这明显不是她一个人就能做下的!您为何不——”
“够了!我说了此事到此为止!”闻砚山打断她的质问。
闻商弦不解,失望,不甘心,许多情绪在心中交织,不明白为什么父亲执意包庇,不甘心就此放过闻锦弦,待看见闻锦弦眼里闪过得逞之色,怒从心中起:“那可是四条人命,怎能到此为止!父亲若非要包庇真凶,我无话可说,但此事在女儿这里不能善了,闻锦弦如此阴险歹毒,我绝不放过!”说完转身朝外要去报官。
闻砚山喝道:“站住!不许去!”
“立忠,拦住她!”
闻商弦硬闯,描夏和立忠缠斗在一起。闻砚山心惊,竟不知道一向顽劣的女儿身边有这等高手,一下心急如焚,生怕闻商弦一个不留神就跑出去告官,大步流星追过去扯住她,呵斥:“闻商弦!你要毁了你妹妹,毁了你父亲,毁了闻家不成!”
“你今日一去,外人如何看待锦儿,如何看待闻家?你知不知道一旦闻家被官司缠上,就将成为众矢之的!”
闻商弦眼神冷然:“不是闻家,是闻锦弦,弃车保帅,闻家还是以前的闻家——”
“她可是你亲妹妹!最疼爱你的二娘唯一的孩子!”闻砚山痛心她怎能轻飘飘地说出弃车保帅的话来。
“我没有亲妹妹,娘亲只有我一个孩子!也没有二娘,我娘早就死了!她只不过是一个趁机上位的妾!”闻商弦一时气极口不择言,竟将藏在心里多年的话脱口而出。
“啪”地一声耳光应声响起。
“混账!”闻砚山扬着颤抖的手掌。
闻商弦摸着传来痛意的颊边,舌尖顶了顶腮,笑了一下:“这是您第二次打我。”
她眸光平静地望向曾一心敬爱的父亲:“你却从没对闻锦弦动过手,就因为她会读书,会装乖巧讨你欢心?你总说我不成器,不像你,我当然不像你,最像你的,是闻锦弦,因为你们,一样的心狠!”
“你!”闻砚山喉咙里有血腥味翻涌,被他硬生生吞下,看着长女眼里的孺慕被一片漠然取代,只觉得有什么东西脱离了掌控,心中一阵发慌。
“商儿……”闻砚山抬了抬手,试图摸一下她被自己打过的脸,却被躲开。
闻商弦毅然转身。
闻砚山面色颓然地垂下了手,放缓语气哀求道:“商儿,算爹爹求你了,放过你妹妹吧……”
闻商弦身形顿了顿,一言不发地离开。
闻砚山在原地唉声叹气,半晌,掉头回到扶风院,看见二女儿在整理一片狼藉的书房。
闻锦弦看见他,顿时有些无措地停下手中的事,见他面色沉沉,顿感不妙,辩解道:“父亲,可是长姐不依不饶,女儿是无辜……”
“跪下!”闻砚山打断她,喝道,又转而吩咐立忠传家法。
闻锦弦是听过家法的,也见过闻商弦挨了家法后的惨状,一时有些发怵。
立忠很快取来了家传戒尺。
“父亲,我,我真的没做过……嗯……”闻锦弦猝不及防狠狠挨了一记戒尺。
“你刚入学时为父跟你说过什么?”
闻锦弦艰难地回想,额角滴下冷汗,大声说:“信!父亲赠我信字,说为商者,当以信为本,信者,诚也,不欺也!为人者亦是如此!”
闻砚山又抽了一下:“你还记得,那你如今便是这样践行的?真当我老眼昏花,耳聋眼瞎不成!”
“没、没有!”闻锦弦痛到失声,跪在地上直不起腰来。
“挺直!”闻砚山往她腰上抽了一记。
闻锦弦忍耐着痛楚竭力直起腰。
闻砚山厉声问:“区区皮肉之苦你便受不住,你可知因你造的孽,那四人所受烈火焚身之苦又是何等惨烈?!”
闻锦弦挺直了腰背。
“做下这等天理不容之事,你简直太令我失望了!你的圣贤之书都读进狗肚子里了!”
“究竟是为了什么,让你枉顾人命,犯下如此大错!”
闻砚山越说越愤怒,用力抽打着,连连打了十几下后,闻锦弦的后背渗出了血,人却还在竭力忍受着不出声。
这时书房的门猛然被人撞开,薛氏心急如焚,看见女儿的惨状,心猛地一缩就扑到了她身上,戒尺没防备地落在了薛氏身上,惹得一声痛呼。
薛氏心疼女儿被打成这样,哭着质问:“老爷,您这是干什么,要把我的锦儿打死不成!”
闻砚山竖着眉:“你不如问一下你的好女儿都做了什么好事!”
薛氏心里一咯噔,转头询问似的看着女儿,眼眶含泪:“你做了什么惹怒你爹爹了?”
闻锦弦倔强地不肯承认。
“你敢做还不敢认?”闻砚山怒极,再度扬起了戒尺。
薛氏将女儿挡在身后,哭喊:“老爷,别打了,锦儿知道错了!”
“知错?你看她像知错的样子吗?若不是商儿,我至今还被她温良纯善的模样蒙在鼓里,还不知她心思如此狠毒!往日还说你谦逊知礼必成大器,如今一看却是连商儿一根指头都比不上!”闻砚山痛心疾首道。
仿佛被触到了逆鳞,闻锦弦眼里迸发着恨意,恨极反笑:“是!我不如她,不管我做什么,在你眼里,在娘眼里,都不如她!爹宠爱她,娘偏心她,到头来我才是那个多余的人!她要什么有什么,我想要的,我喜欢的,一样都得不到!即使是这样,我也认了,那些都不重要,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把我最心爱的女子夺走许给她!为什么她什么都有,还要来抢我最后仅剩的一点念想?!”
闻锦弦踉踉跄跄地站起来,眼神怨恨:“父亲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放火吗?很简单啊,因为我也想让她尝一尝痛失所爱的滋味!她不是很喜欢那个女人吗,我偏就要让她死,活活烧死在她们夜夜幽会的地方,让她往后日日夜夜都回想起这种痛不欲生的滋味!”
闻砚山本来听到她喜欢未过门的嫂子就震惊不已,后面更听到她对自己亲姐姐刻骨的恨意时更加难以置信,连长女还在暗中与那婢子来往也顾不得惊诧了,握着戒尺的手颤抖地指着她:“你!你怎敢?她可是你长姐!”
闻锦弦厉声反驳:“她不是!她就是一个强盗!抢走我所有在意的人,我恨她,恨不得她死!”
“畜生!”闻砚山甩了她一巴掌,闻锦弦受伤的身体支撑不住地往地上倒。
“呵!有本事你就打死我,反正若是让我眼睁睁看着湘湘嫁给她,还不如死了干净!”闻锦弦倒在地上大笑,脸色灰败道。
薛氏从一连串爆炸性的讯息中回过神来,就听见女儿生无可恋的话,顿时哭嚎起来:“儿啊,你浑说什么,你不要娘了吗?不要吓娘好不好?”
闻锦弦扯了扯嘴角,嘲讽地笑:“娘还有一个女儿,有没有我不重要。”
薛氏悔不当初:“你是娘的亲生女儿,娘怎么可能不疼你!你不是喜欢郑家小姐吗?娘这就求求你爹,让她改许给你!”
说完薛氏就扯着闻砚山的衣袍求道:“老爷,您跟知府大人说说情,把湘湘那丫头让给锦儿吧,妾身求您了!”
闻砚山皱眉:“胡闹,婚姻大事岂是儿戏!”
薛氏尖利的声音响起:“您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我们的小女儿去死吗?!都是闻家的孩儿,为什么不能换成锦儿?!锦儿也不差,她还中了举人……”
“莫说了!不知所谓!”闻砚山打断,知府大人指明道姓要商儿做他的女婿,岂可随意更改?
“这几日你老老实实在家,别再动什么歪心思,否则谁也保不住你!”闻砚山一番警告后,叹着气转身离开,背影好似一夕之间佝偻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