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午时,归林苑跑出一衣衫不整的女子,往椒兰院而去,动静闹太大,惊动了闻家主,要喊闻商弦问话。
此时,闻商弦慢慢悠悠摇着折扇地往正厅而去,远远瞧见闻家主闻砚山肃穆地坐在上位,薛氏坐在一旁,闻锦弦面色淡然地坐在下首,厅中已然跪坐着一个披着衣袍抽泣的女子。
“哟,这么多人啊,二娘也在啊,真热闹~”闻商弦笑眯眯地走近。
前脚刚踏进厅中,一个茶杯应声落地,砸在她脚边,随之便是闻砚山的怒喝:“逆女!”
闻商弦闻言眉毛微挑,漫不经心地找了个位子坐下:“父亲这是作甚,我又惹着你了?”
闻砚山被她这没个正形的样子气得胸口起伏:“混账东西,你看你干的好事!”
闻商弦眼皮一掀,笑着说:“女儿这几日老实很很,今儿一觉醒来就被父亲叫来了,实在不知是何事,不如父亲先讲?”
闻砚山将手边新换过的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放,朝地上的女子冷声道:“你来说!”
跪着的女子抽泣着:“禀主君,昨夜主君寿辰,奴婢去厨房传话,途中遇见少主,少主饮多了酒,让奴婢送她回房,奴婢只好从命,哪知刚送少主回房,少主便扯了奴婢的衣裳,然后……然后就……梦莺自知身份卑贱,不该心中有怨,只是梦莺好歹也是清白出身,此番不明不白失了贞洁,求主君主母替梦莺做主!”
换作梦莺的女子低头跪着,心中隐隐忐忑。今早醒来时她衣衫凌乱地躺在少主床上,浑身酸痛无力,加之少主当时也躺在里侧,想来应是计成……加之起时看见床褥上的血迹,更是确定无疑,这才敢闹到主君跟前来。
闻砚山气得吹胡子瞪眼,看向闻商弦:“你还有何话说?不顾坤泽意愿,夺人清白,我从小便是这么教你的吗!”
薛氏见状,忙上去给他顺气:“好了,老爷,莫再动气,伤身子。商儿想必也是一时冲动,才犯下此错,她本性还是好的,这次就原谅了她吧。至于梦莺,这丫头体贴本分,是个好姑娘,商儿如今也到了知事的年纪,如今商儿既然占了人家清白,不如就收入房中,也算作补偿,让人家有个依靠。”
闻商弦听了简直想笑出声,薛氏这招够狠。
看似在为她说情,实在一锤子将她钉死,偏听偏信那女人的一面之词,她不由分说,查也不查就将强行辱人清白的罪名安在她头上,既污了她的名声,又顺理成章在她房中安插了人。
若是从前的闻商弦,还真会被她这番话蒙蔽,从而对她感激不已。
可惜了,那是从前。
闻商弦站起身,理了理锦袍,折扇一收,背在身后,粲然一笑:“二娘说得对,不就是个丫鬟嘛,我纳了便是,也是看她有两分姿色,昨夜酒醉微醺,不然本少主怎会看上眼,若真体贴本分,那本少主还捡了个宝!”
莫名地,地上的梦莺脸色一白,感觉背脊微寒。
“只是女儿未曾说亲,直接纳妾怕是不妥,不如将她纳作通房,日后再说?”
“你也知不妥,饮了二两酒便不知东西南北,行事无状!”闻砚山冷哼一声,“既如此,便依你所言。此事到此为止,谁若多嘴多舌,绝不轻饶!”
说着转身看向闻商弦,眼底慈爱,却是一脸恨铁不成钢:“往后行事你给我收敛一点!莫再胡闹,如此不稳重,怎堪大任?”
闻商弦收起了嬉皮笑脸:“是!父亲!女儿记下了。嘿嘿~”
闻砚山刚欣慰一点,就听她嘿嘿的笑,气得甩手走人:“现眼玩意儿!”
闻商弦眸光闪烁。她没错过父亲刚刚后半句话一出口,薛氏眼底闪过的阴毒,和闻锦弦微变的神色。
此时的父亲还未对她失望,仍是对她寄予厚望的,只是不知为何她看到的将来,她被薛氏母女陷害而赶出府门,暗地里被痛下杀手时,不见父亲的身影。
沉吟间,她心中浮现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父亲可能不是视而不见,而且再也无法看见?!
只要一想到那个可能,闻商弦心中就难以抑制地涌上勃发的愤怒和憎恨!
“商儿?”薛氏柔声喊。
闻商弦忙按下满腔的恨意,脸上挂起玩世不恭的笑意转身,脸上堆起信赖和感激之色,随即故作幽怨:“怎么了,难不成二娘也要数落我的不是?”
薛氏嗔笑:“怎会?商儿乃闻家少主,想要什么都行,能被商儿看中,该是梦莺的福气。只是你父亲他为人清正严明,你胡来一通,闹大了致使闻府颜面扫地,他自然是要气的。”
闻商弦心中嗤笑,果然又来离间她和父亲的关系了。
闻商弦顺着她的话冷哼:“父亲眼里只有他的面子,哪有我这个女儿?我不过是宠幸了一个丫鬟,他便在这么多人面前斥责我,把我的面子放在何处?在他心里我竟比不上一个丫鬟的清白重要!”
薛氏眼里闪过满意之色,却装作劝慰道:“商儿!不可如此想老爷,他毕竟是你父亲。”
闻商弦演上瘾了:“我看父亲他还没二娘关心我,处处为我着想。”
薛氏嗔道,脸上挂着虚伪的笑意:“你这孩子,就会嘴甜哄着我呢。”
闻商弦不置可否:“哪有。”
薛氏笑:“对了,既然梦莺被你纳了去,你可要好好对人家,她今日失了分寸闹到老爷这儿,也是担心你不认账,你可不能因此迁怒冷落于她。”
闻商弦端着笑容:“二娘放心,她既是二娘的人,我必不会薄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