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门口,梁越很自然地就回了头。
身后的女人个子也很高,却消瘦而佝偻,如出一辙的两双湿漉漉的丹凤眼怔怔地对视着。
隔着这么多年,梁越早就淡忘了女人的脸,可就是这一瞬间的对视,梁越认出了她。
梁越其实偶尔会梦到她,梦里的女人格外的瘦,总是背对着还年幼的她哭,肩胛骨随着抽泣突兀地耸动着,有时女人也会对她笑,可笑着笑着就发了癔症,哭叫着掐她。
血缘是种奇妙的东西,两人长得的确很相似,梁衡也看得出来不对劲,便唤人请女人去了无人的宴厅。
宴会散场后,梁越有些恍惚地跟着梁衡去看女人,女人却已不见了踪迹。
不久之后,梁越再一次见到了女人。
这次的女人显然是打扮过,亲亲热热地要拉梁越回家看看。
梁越迷迷糊糊地跟着去了,女人用钥匙将门从里面锁上的那一刻,梁越忽然心里警铃大作,拨通了远在上海的梁衡的电话。
“月月今年十七岁了吧,出落得越来越漂亮了,妈妈给你相了个好人家的哥哥,月月快和哥哥见见。”
“不要,让我走,你不是我妈妈。”梁越甩开女人拉她的手。
“杨姐人长得标致,女儿也是真漂亮啊,就是个子太高了,没有个女孩儿的样子。”里屋走出个看不出年纪的黑瘦男人。
梁越忽然就有些想笑,冷笑着看向女人:“您原来是这个意思。”
男人上前欲牵梁越的手,梁越毫不客气地挥开男人,梁越力气大,男人差些没站稳。
“杨姐,这是什么意思,那五万不想要了是吗?”男人阴笑着看向女人。
“虎子,别急啊,我这女儿太小了,还不懂事。”安抚过男人后,女人又状似亲热地来拉梁越的手。
梁越侧了一下身子躲过,红着眼睛低头和女人对视:“让我走。”
“杨姐,还是我自己来吧,我看月月这小模样还是蛮惹人疼的。”男人嘿嘿笑着往梁越身边凑。
梁越紧了紧拳头,声音很低:“别过来。”
男人起了脏心思:“哥哥这就过来疼你。”
梁越不怕他们,但梁越不大想伤人,尤其是那个女人。
梁越退至门边,已无路可退,轻轻叹了一口气,身形快如闪电地使了一套小擒拿将男人脸朝下的按在地上。
黑瘦的男人满额青筋暴起却毫无还手之力,梁越那双漂亮的丹凤眼冷冷地看着女人:“开门,以后,请别找我了。”
“药呢,给她上药!”男人扯着嗓子朝女人喊话。
梁越又叹了一口气,将男人的双肩关节脱臼,脚仍踩在男人的身上。
女人双手颤抖着从衣袋里取了喷雾对着梁越的眼睛喷,梁越没躲。
“警察,开门!”门外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警察进来时,梁越的眼睛火辣辣的疼,一直流泪,几乎睁不开眼,毫无防备地,孟玉莲扇了她一巴掌,她的脸颊一下子便肿了。
“没良心的白眼狼,自作孽,我们家放不下你这尊大佛是吧,行,以后你也别回梁家了。”
从警局做完笔录出来时已经是晚上了,辣椒水进了眼睛,即使她在水龙头处冲了很久,眼睛依然难受得厉害。
乌海的夏夜很凉,也没什么人,梁越只穿着件宽大的T恤,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着。
手机响了一声,是梁永山的短信:“去上海吧,以后也尽量别回乌海了,你奶奶岁数大了。”
她发现自己在江边,她用手撑着一跃坐在栏杆上,面向波涛汹涌的江面,张开双臂。
天地浩大,长风万里,大风灌入她的衣摆,衣摆在风里猎猎作响,飞舞的长发遮住了她的表情,她坐了很久,四肢冻得发木。
“月月。”梁衡从梁越身后抱住她。
“姐姐,我又给你添麻烦了。”梁越试探着去牵梁衡的手。
梁衡亲自来接她回了上海,又带她剪了头发,改了名字。
跨越的越。
对于姐姐,梁越一直有着一种极为复杂的感情。
姐姐是她在这世界上最爱最仰慕的人,却也是她最不敢亲近的人。
那时她和何玉的分手的事情,她知道是姐姐插手的原因,却也一直无条件地相信姐姐是为她好,从未怪怨过梁衡。
梁越从小长在乌海,对于乌海之外的城市她都是从书上得知的,相比上海,她更喜欢北京或者江南,但因为梁衡在上海,高考填报志愿时她只写了上海。
可即使同在上海,她也不愿和姐姐一起住,甚至从不主动联系梁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