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志山被问住了。
他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这样的问题。事前演练过的无数个场景,场景包含的种种问题,没有这样的。他无言以对。是啊,怎么千准备、万准备,偏偏把这茬给忘了呢?
两人谈话的声音小,可还是被多嘴的李润芬听到了。她转了方向,对着两人打起了机关枪:
“是呢嘛!你们两个人倒是想好了。莫到时候又后悔。要我说,一工一农就是一公一母。本来嘛,工人配工人,农民配农民,不能乱了套,来个工人配农民,完全不配。就像我爹和我妈。名义上两个人是农民,可一个长年在外打工,成了不是工人的工人;一个守着几亩地,当个农民,一只裤管朝天,一保裤管朝地的,面朝黄土背朝天,就不配。两个人名义上是在一起活了半辈子,可就因为我爹在外帮人家四老板,一年到头回不了几趟家;一大个家,就我妈一个人守着,过的完全是牛郎织女的生活。牛郎织女的日子,苦。所以,我劝你王志山,还有小润仙,两个人还是考虑好了,慎重着点。莫像我。我跟这个杨争朝就是以前昏了头,稀里糊涂结了婚,结果完全是八字不合、命里犯冲,没有过上一天好日子……”
所有人看向杨争朝。他黑了脸,却装作若无其事,嘴里“哼哼”了两声,暗地里一出脚,踩了一脚李润芬,要她别乱说话。
李润芬狠狠跺了脚,恶狠狠地道:
“说你几句,你还不得了?有本事别在我面前晃,尽烦人!嫁给你,算是我倒八辈子霉了!你看你,是个什么人!”
人人嘴巴大张,杨争朝一脸难堪。
被李润芬这么一搅和,现场的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
王志山再不用回答李润仙母亲的问话。
傍晚时分,李润仙送王志山出了门。
两人不说一话,在村子的街道走着。
好不容易的一个中秋节,被李润芬一多嘴,全给搅了。
傍晚的余晖照在两个人身上,影子投在街道的墙壁上,长长的,如同多瘤的怪物。
首次登李润仙家的门,令王志山感觉不妙。除了没能赢得女主人的一丝笑容,他心里隐隐觉多了不安,那个一工一农的问题,让他感觉凶多吉少。
回到小镇,王志山像是一脚踏进了大本营。
街头多了节后温馨的味道。
张张熟悉的面孔,让王志山心头紧张而逼仄的情绪舒展不少。虽然这里有他的屈辱和不堪,如今,却成了另外一种感觉,多了亲切。
卑微地活到现在,他对小镇多了第二故乡的不舍。特别是李润仙,让他温馨。
之前总想逃离的想法,变得可笑。他会在这块土地上,与李润仙长相厮守,远比“一工一农不合适”话题里的冰凉,来得踏实。
加油站里。老金与金元华吵了一架。
老金余怒未消,还在大声斥责金元华与钱春勾勾扯扯,引狼入室,险些酿成大祸!金元华自知理亏,红胀着脸,一脸无奈。
直到王志山和李润仙双双走进加油站,两人才停了下来。
李润仙上宿舍换衣服上了加油窗口。老金与金元华围上王志山,问他,
“中秋节过得怎样?”
王志山说了上李润仙家的遭遇。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道:
“你莫在意你未来丈母娘。她这是没有眼孔,格局小了。什么一工一农?那是老思想、老传统。不过说回来也是。小润仙一家人,向来是她妈做主。她是那种说一句、顶万句的主。任何人都得由着她的性子来。她稍有不高兴,你什么好都讨不到。你干脆顺着她来,别呛她。在这个问题上,你得静下心来,别跟她硬扛,顺着她的毛麻。你多个心眼,把她给哄高兴了,不要让她在你和小润仙中间插上一扛子。”
一个中秋节,王志山疲惫有加。
之前,他打算和李润仙登门公开两人的关系。原本认定只要两人情投意合,就能走到一起的美好,在登门之后,成为错觉。人们常说的“婚姻是两个家庭的事情”,一点不假。除了两情相悦,还有诸如“门当户对”等等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让你摸不清、看不透;反过来,它们会像躲藏在草丛中的蛇一样,冷不防窜出来,咬你一口!都说“有情人终成眷属”,可两个人想走到一起,为什么有那么多事呢?
时间在过了中秋后,又迎来了春节。
春节前夕,国税分局来了两人。
来人中一人名叫后家荣,是董留成曾经的班主任;另一人名叫杨新勇,是与后家荣一同在校执教的任课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