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想,她就灰心丧气起来。
别看她不嫌弃母亲,可母亲嫌弃她,似乎她跟卫竹庭永远只能共富贵,不能共患难。
这里的母亲也选择在她病倒的时候要求回中州——证明她说的“再没有家了”、“不想家”、“不要这样的亲人”每次都是谎话。
“行。”她想了想,大概家里躺着她这样一个半死不活的人也挺影响心情的,母亲病情严重程度会因心绪变化而波动,不如让母亲回家探亲,这样回来了她可能伤也好了,不会每日窝在被子里,离不开暖和的床。
但她反复叮嘱母亲,“如果不想回来就留在你家里那边吧,不要带奇怪的人回来,有缘分的话我会去看你。”还更换了护送母亲的人选——这次她不派萨日朗。
那个世界的萨日朗跟母亲回中州,真的是快去快回,可能是想趁年节上表去探望娜娜,没到开春就回来了,还带母亲抄十天就入河南道的近路,导致四公主派诸葛文护送返程——中州的女将都不是善茬的,菜狗沈氏是菜狗,另当别论。
这里的萨日朗想都不用想,肯定要赶在年前回来,和娜娜一起过年。
“我叫延龄送你。”云菩挣扎着想起身,但手臂将将撑在床边,未来得及支撑她起来,便又咳的上气不接下气,撕心裂肺般的咳着,咳到最厉害的时候还会吐。
就算竹庭不通医理,她也知道云菩病得很重。
她看着女儿这么痛苦,自己却无能为力,这种无力感,不停地把她往无助的深渊拉扯。
但她又必须想个办法。
漠西有医生,只是这里的大夫只会开膛破肚,病人都是那种必死之下不如生死赌一把的濒死之人。
大夫来看过云菩后告诉她:“没什么大事,不需要开刀。”
宁宁帮忙开了个方子,可云菩讨厌宁宁,又不肯喝她开的药。
她简单收拾了下行囊,交代了琪琪格几句,把闺女托付给云菩,出门告诉延龄,“我们不去新郑。”
叫延龄的那个小女孩瞪圆了眼睛,活像一只小耗子,“啊?你不是要回家吗?”
“去洛阳。”她说。“有没有近路。”
延龄手指搅着裙摆,“我是膳坊里做工的。”
“拿去。”她摘下腰间的玉佩。
本来她把这块玉佩送给了云菩,但云菩说这是小石头,她不喜欢石头,不肯要。
延龄没敢收,连连摆手,“啊啊啊啊别。”
纠结许久,延龄说,“我能带你走,但你坐车,我不能骑马带你走。”
她怕太后娘娘记路。
“可以。”太后娘娘很焦急。
她猜了一路,是否太后娘娘在洛阳有亲朋故旧,急着去见面。
结果她还在街上买吃的准备带回去,太后娘娘闯别宫如回家,愣是从别苑里抓出两个医女,要带回去。
这轰轰烈烈地举动导致她和太后娘娘近似是被押送回的漠西。
完了,延龄心想。
原本她与茉奇雅便不够亲近,封赏后素言比她高了两阶,现在她又把送太后娘娘回家这么简单的事办砸了。
她可以回家放牧了。
但她一贯不见棺材不落泪。
于是她没有叫太后娘娘转交辞呈,而是硬着头皮跟着一起去了茉奇雅家里。
同行的是那个叫诸葛文的沉默寡言女人——不过这个人在太后娘娘面前很话痨,叽叽呱呱嘴巴停不下来。
数年宦海沉浮教会她多长个心眼,哪怕只提前了几秒钟,她也先冲进院里,“娘娘,不好了。”
茉奇雅家椅子和桌子的高度不太合适,害的她只能跪在椅子上搓洗脏衣服,此时她还在洗旋裙,拼了命的往裙摆上边打皂,“啊?”
“云菩。”母亲走进来,随后稍让开些许。
一个高挑的身影走进来,是一个英气的女人,熟悉的面孔。
云菩将裙子和手一起浸泡在水中。
她一生中遇到的敌方将领能被称之为对手的只有两个人,正巧一男一女,大马士革的阿尤布与诸葛文。
只是她终与阿尤布一战,而诸葛文不是君王,被她用另一种方式解决了——毕竟她也了解纪正仪。
她歪着头,侧脸看去。
似乎她两次跟诸葛文的初次会面都很狼狈。
上次是她在洗油麦菜,她清楚地记得,那是金墨送来缓和关系的礼物,隆冬最昂贵的礼品——翠绿的菜,每片叶子都带着新鲜的泥土,甚至还有蜗牛。
这次她在洗睡衣。
真可谓是八字犯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