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确实领萨日朗很多交情,包括教她骑射和剑术。
但不可否认,萨日朗很暴躁,奉行棍棒教育,军法治家,若非萨日朗衬托,她可能很早就和母亲吵翻断交。
这也是为何她总和萨日朗起冲突的原因,萨日朗揍娜娜时娜娜不吱声,萨日朗打她时她最起码会还手互殴。
“谁没挨过娜娜阿娘的揍?”她拆台,“没挨过的去外边睡。”
娜娜来了一句非常阴森地话语,“那说不准大妃也挨过。”
“那你娘的脑袋也已经风干成球了。”云菩将娜娜的辩白奉还,“是小铃铛。”
“浓情蜜意的时候?”娜娜没憋住笑,声音都走调了,她编排她娘的小故事时格外带劲儿,尤其在她娘威胁再敢荤素不济就军法伺候的时候。
“不会的。”云菩猜测着,将心比心,她和金墨大概是一类人,只是她软骨头,金墨刚直,“我都最讨厌别人跟我顶嘴,更别说骂我、打我了。”
“也说不准太无聊,偶尔试试新鲜玩……”娜娜打了个哈欠,惬意地缩在被子里。
倏然茉奇雅掀被下床,一把拉开门,“阿娘。”
这下的娜娜七魂去了二十魄,连滚带爬的裹着寝衣冲过去,狼嚎鬼叫着,“不是我娘吧,阿娘,你听我说……”
她最怕门前出现萨日朗的那张脸。
一看是次妃娘娘,她松了好大一口气。“吓死我了。”很快,她记起她们都说了些什么,尖叫道,“妈呀!”
“刚刚听见你们在说话。”次妃娘娘垂下眼,看着茉奇雅,很快,视线上移,开始盯着她。
娜娜读不懂视线中的情绪,尤其此刻已入夜,但她直觉次妃生气了,这让她悄悄地往后躲着,不一会儿就躲到了茉奇雅身后。
“在唠嗑。”云菩把娜娜推回去,顺手带上了门。
可能是准备启程回家的缘故,母亲这几天心情好得很,最起码从前天开始,母亲没有到傍晚便躺在床上,板板正正,宛如一具尸体,她会睡前坐下来缝一些小东西,也会煮些夜宵或看看书。
“吵到你了。”她也不知道母亲从什么时候起站在门前,也不清楚母亲听去了多少。
母亲盯着门扉,过了很久才移开视线。
“没有。”母亲摇摇头,“我也没睡。”
“是睡不着吗?”她问。
“在新郑有很多的好吃点心。”母亲突然这么说,“如果有特别喜欢的,我们一起去买些。”
“我确实很喜欢吃鸡蛋糕,上边加一些鸡蛋或者肉末炒的酱。”云菩划了根火折子,点燃廊前栏杆上放的花形灯盏,这是她们起夜时会拿去照明的。
母亲和别人不一样,是少数会因她说的这样或那样话语而患得患失的——与别人的关系总要简单很多,她可以流露出防备与质疑,等待一个更高的开价和更大的让步。
这造成前世她很难彻底割舍母亲,与母亲与中州那些各色人等做个了断,最终被迫介入中州的乱局。
她别过头,看着风中火苗跳跃舞动,抬起手挡住风,让火苗笔直燃着。
“那就好。”母亲轻声说。
“我是能理解的。”她说,“我不是小孩子了。”
母亲却摇头,“你还不懂。”她说,“你什么时候有了自己的孩子,大概才会懂吧。”
“爱恨交织。”云菩忽然说。“我懂的。爱是爱,恨是恨,介意是介意,该在的刺,永远会在。”
有时她痛恨自己是母亲唯一的孩子。
假如母亲有两个孩子,或许一切都将是不一样的。
但倒霉冤种还是只有她一个。
启程行到边境,快到下午,她从马车上下来,牵过埋头四处啃蒲公英嫩芽的小松花,在萨日朗注视下踩着马镫转身上马,学弥赛亚教皇国的那些贵族女子,侧身而坐,扯过缰绳,招呼萨日朗,“我们走一走。”
萨日朗扬眉,跟上来。
“我要留一千在五个边界要镇驻防,每二百人一组,编入常规守军。”她对萨日朗说。
“几百人,分散着,对大妃不会构成任何威胁。”她勒马,“我要求你不向大妃汇报。我是和亲公主所出,就像路边蒲公英,看不见,听不到,会让我忧心忡忡,人在过于忧虑的时候,总是不明智的。”
感情与利害关系永远都是模棱两可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