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在马车里是真的难受,身子都像被晃散了架。
只是她就得了两天清净,第三天娜娜来找她抹骨牌,她们几个凑了个局,玩到天黑,第四天天没亮金墨大妃便遣人来传她。
她那别出心裁的新答案改变了一些事,但很多事依然如故。
金墨歪在床榻上,曲着腿,很嫌弃地说,“你怎么瘦瘦小小的一只。”
她希望茉奇雅壮实些,最好像只牛犊,奈何天公不作美,这孩子和她娘一样,是个单薄的小不点。
这下让她有点头疼了,好不容易歇过来,准备打起精神干点正事,却要面对这个丁点大的小玩意柔弱单薄。
“不要生病。”她吩咐道,“不要突然得病死了,那就真的膈应人了。”
“应该不会。”云菩这点自信还是有的,印象里她没生过大病。
只是很倒霉,金墨大妃叫她来的时候是早晨,很冷,这害得她出门就伤风感冒了,头疼,不停的咳嗽,还会流鼻涕。
现在她想起来了,她经常在冬天得感冒,鼻塞和流鼻涕轮流上阵,颇为有碍观瞻,还会嗓子哑。
这会儿还好,她可以躲在屋里不出去,等后来需要上朝和召见朝臣就很尴尬,她要起身出去找个地方,擤完鼻涕再回来。
娜娜那时候都没憋住,损她,说这行为很猥琐,中州那些文人瘾上来了就会出去磕点石散再回来,且有做样子之嫌,因她不会走太远,往往还是能听到她擤鼻涕的声音。
这次感冒明明是大妃的错,中午暖和,午时再喊她过去就不会害她感冒,但一连数日大妃遇见她都会明显的翻一个白眼,让她自行反省。
而且金墨大妃还会让她:“后天必须好起来。”
这又不是她能控制的。
父亲下葬一月后,金墨举办议政大会,讨论信国继承权的问题,这会儿她嗓子虽然不哑了,可还是有点鼻涕。
议事前金墨特意给了她一沓草纸,一扬下巴,“去。”
“这会儿还好。”茉奇雅慢吞吞的把草纸叠起来,揣在怀里。
“那不管你了。”金墨把这个小姑娘带进去。
她一身金红色宫装,在上席落座,叫茉奇雅坐在她身边。
你方唱罢我登场的好戏这才开始。
金墨又未尝没有自己做可汗的想法。
只是阻力太大。
“还从未有如此之先例。”东哥率先发难,又申明,“你姓他他拉,不姓栋鄂。”
北国的勿善说的更直白,东哥到底是个小孩,太难听的话说不出口,“你是姓他他拉的野种。”
一听这话金墨就想笑。
她知道一个所有人都不知道的秘密。
这些自以为自己是大可汗嫡妃所出,自恃金帐血脉的人其实统统都野种。
他们没有一个人姓栋鄂。
因为大可汗不可能和任何妃嫔育有子女——她是个女人。
大可汗过世前将后事交托予她,令她发誓,无论即将知道什么,都必须将所见之事带去坟墓。
她遵从了,从收敛至下葬火化,均未假他人之手,并闭口不言直至今日,勿善那个二五骂她是野种。
她真的很想把一切说出来,嘲笑在座诸位才都是野种。
但话到嘴边,她苦涩地咽下了。
大可汗这个父亲——继母——待她不薄,教她识字带兵,又让她学习骑射,她不能恩将仇报。
“那茉奇雅。”她咬着牙,轻声说。“茉奇雅可姓栋鄂。”
即便是在她提议按北华规矩夫死妻继时,茉奇雅都未流露出过讶异之色,这会儿听到自己的名字,却挑了下眉。
“她是女人。”东哥说。
“此事已定。”金墨起身,“她姓栋鄂,信国王独女,承袭大统。如有他见,金帐规矩,点兵来提。”
她没给其他人提异议的机会,趁大部分人还在想他他拉氏胆大妄为时,果断敲定此事。
不过出门后茉奇雅说,“我想问你。”
“什么?”她伫立,高底鞋跺在金砖地上。
“等一下。”茉奇雅跑出门,站在门后,过了会儿回来,扔掉擦鼻涕的草纸,“你刚有话想说,你想说什么?”她视线吐露着好奇。
“没什么。”金墨道,她沉浸在一种怅然地情绪,末了,轻轻叹气。
“我没什么要说的。”金墨大妃垂着眼,捧起云菩的脸,用柔和的视线扫视,莫名其妙地鼓励道,“你和你祖父,大可汗,是一样的,知道吗?”
原本云菩以为是自己儿时过于蠢钝,疏漏了金墨称帝的野心——金墨是否有野心很关键,若金墨无太大的野心,她准备现在叫人夜袭,趁其不备,把勿善和东哥的眼睛剜了,防止谋士拥立他二人,若金墨有野心,这两个人必须完好无损的回去。
此刻她费解地皱起眉,端详金墨神情,企图寻找蛛丝马迹。
在这一刹那,她当真难以理解金墨到底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