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岚不是母亲偶然在凡间遇上顺手带回神界，他是母亲特意去凡间寻找，特意到回神界。”从记事起，青岚就在神界。青岚又总是深居简出，与师兄弟们关系泛泛。恒阳竟从未想过，厌恶凡人的母亲为什么会带一个凡人小孩回神界，还接受父亲收这个小孩为徒。如今知道不仅不是“偶然”，反而是“特意”，那不是太奇怪了吗！

听到“青岚”的名字，丹愫神君满脸不愉。“谁在你面前嚼舌根？”

恒阳没有耐心与母亲试探，他说：“今日母亲若不愿意告诉孩儿，那孩儿就去问父亲。”

他看见母亲的眼神顿时变了。

“母亲也不要搪塞孩儿。出了这扇门，孩儿立刻去问鸿翎长老、凌风长老。碧云山的每一位孩儿会一位位问过去。”

恒阳不给丹愫思考的时间。“看来母亲不愿说，那孩儿就告退了。”

“站住！”丹愫如他所料出声。

青岚恶意的笑：“你曾经对我说，在神族想获得尊重，就必须站在人前，用自己的实力来赢取。站在人前的第一步就从站在恒阳面前开始吧，父亲。”

青岚的称呼令凌霄神尊脸上终于露出意外。

但还不够。

对青岚来说还不够。“下一次见到恒阳，我该叫他师弟呢，还是弟弟呢？”

凌霄神尊发出一声叹息。“我真意外，我还以为永远也不会听见你叫我父亲。”

凌霄没有生气，没有质问，没有动容。意外之后，他的神情又恢复了平和。

青岚像是瞬间被千年寒冰冻结了似的，眼底翻滚的情绪、他心里涌动的爱恨都统统被冻结起来，千里冰封。

“你是我的孩子，我从来没有打算隐瞒这一点。这么多年来，是你一直拒我于千里之外，你抗拒我、警惕我、怨恨我，你不愿称呼我为父亲，也从不主动靠近六合宫。我没有刻意告诉大家你是我的孩子，不是因为丹愫所求，是因为你不愿意我做你的父亲啊！”

“青岚……”丹愫抚了抚胸口，仿佛提到这个名字都让她感到恶心。“他是一个凡人女子为你父亲生下的孩子。”

上一辈的神族大多知道凌霄神尊曾经有多风流，红颜知己遍布天下，恒阳也有所耳闻。

“你父亲并非喜好美色，他有他的无奈。遥想混沌初开，龙凤二族诞生于鸿蒙，那时候天地万方都是龙凤二族的领地，万物生灵都由龙凤主宰。天道不公，脆弱的凡人子子孙孙无无穷无尽；强大的神族却衍嗣艰难。越是生来就强大的神族，越是难以孕育后嗣。龙族到你父亲这一辈，自从你祖父过世，就唯有你父亲了。龙族的血脉延续压在你父亲身上，为了后嗣绵延，你父亲才不得与那些女子周旋。”

“可惜那些女子都无福，未能替你父亲诞下龙血。”丹愫讥讽道。

“后来我与你父亲成亲，他就渐渐不再与外面的女子来往。”丹愫将自己用尽手段将情敌或驱或赶的行为略过，重点放在她与凌霄成婚后如何恩爱。

在丹愫的话语里，凌霄是偶然路过人间被凡人女子勾引的。“那凡人女子也不知哪来福气，春风一度，竟然有了身孕。哼，到底福气太薄，凡人生下的还是凡人。纵使我把他接回神界，他也不过是个平庸的凡人。你父亲根本不屑于承认这个孩子！身有龙血又如何，天下种族有龙族血脉还少吗？连个名字也没有，还是我给他取了名字！山间的雾气，太阳出来就散了……也是他自己识相，缩起来不声不响，否则——”“否则”二字后，丹愫掩口不再言语。

未尽的恶意不用说出来，听的人也能感受到。

恒阳听得清清楚楚，看得明明白白。

这份清楚明白令他全身上下每一块骨头都发酸，每一块肉都发颤。

倘若母亲对青岚没有恶意，青岚就不会隐瞒自己的身世，他会与青岚以兄弟的名义相处、成长，青岚也不至于要在事情无可挽回时才用如此隐晦的方式暗示他的血缘。

可恒阳不能怪丹愫，那是生他养他的母亲。

竹林小屋这一天没有迎来恒阳。

青岚便知道恒阳已经收到礼物。

他知道恒阳永不会再来。以后若恰巧遇上了，恒阳或许会像他的母亲一样用厌恶的眼神看他。也有可能连一眼都不想看。

那样最好。

因为这正是青岚的目的。

让恒阳从此以后都不再亲近自己，不再对自己关怀备至，不再对自己诉说令人眼热心跳的情话，更不要再来索要自己的情爱。

天河畔，恒阳诉说心意的那一刻，青岚就已经做了这个决定。

青岚不能让恒阳继续动摇他的决心。

从此让所有的错误回归到原本的状态。

几日后，六合宫命人通知青岚出席蛟族的送别宴。

无妄海几乎被归墟吸干，无论是看在蛟族对碧云山弟子的救命之恩，还是看在众族都奉凌霄神尊为共主，为蛟族寻觅新的居处，碧云山义不容辞。

此前凌霄派瞻云前往北冥，与北冥鲲族相商，将北冥之西划给蛟族居住。鲲族的使者已随瞻云返回碧云山，待送别宴后，鲲族使者与瞻云一道，引蛟族前去北冥。

蛟族于青岚有救命之恩，送别宴，青岚必须出席。

同样必须出席的还有昳彩。

凌霄近些年不爱热闹，碧云山很少有筵席。此次送别蛟族，是碧云山难得的热闹。

蛟族是贵客。

不仅仅因为蛟族救了青岚和昳彩，还因为蛟族是龙族的近亲。蛟族是龙族和蛇族的后代。

蛟族辞行，羽族不能没有表示。丹愫神君既是碧云山的女主人，又是羽族族长，于情于理都会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