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王宫中搜,搜不到就去砸了教堂。”艾洛薇竭力保持冷静,但语气已经降到冰点。
她从不后悔对安德鲁下咒,但如果这道诅咒成为了安德鲁的催命符,她也无法原谅自己。
“是谁!”
闪电再次闪烁,也照出走廊尽头一道身影,狮鹫骑士警觉地竖起武器。
随着身影逐渐走近,艾洛薇眯起眼,她认出了来人——艾林·瓦兰许,他在这里做什么?
“可真狼狈啊,艾洛薇小姐。”
艾洛薇如今全身湿透,往日总是一丝不苟的盘发,如今有些凌乱。发丝潮湿地贴在她的脸颊,却不减她的气势。
“不装你的乖乖淑女了吗?不得不说你装柔弱的模样,令人作呕。”艾林笑着吐出刻薄的话语,丝毫不顾及周边指向他的武器。
艾洛薇没有被他的话激怒,她冷漠道:“你在这里做什么?你也成为教会的走狗?来示威的?”
艾林觉得有些无趣,他耸肩,“看你的样子是在找安德鲁殿下,恰巧我知道殿下的下落。”
“代价?”艾洛薇语气更冷了,看来是来威胁她的了。
“你跪下来求我?”艾林像是想到了有趣的画面,突然笑得颤抖得停不下来。
如果目光有实质,他现在恐怕被这些骑士和艾洛薇愤怒的目光戳成筛子了。
“开个玩笑。”显然这个笑话没有逗到除他以外所有人,“走吧,带你去。”
艾洛薇迟疑了一瞬,主要是不信任艾林这个疯子,其次也担心有陷阱。
“担心有陷阱?看来殿下对你来说也不过如此。”艾林模样实在欠揍。
艾洛薇不顾狮鹫骑士的阻拦,抬脚沉默地跟上他。
狮鹫骑士们互相对望,随后选择不远不近地跟在两位身后,时刻准备上前保护艾洛薇。
艾林这会倒是收敛了笑容,走在前面带路。艾洛薇逐渐认出这条路是前往玛丽废宫的方向。
“我名义上的好父亲叛变了,那些人许诺他可以获得某种力量。”艾林忽然飞快地开口,“当然他们也许诺给了我,但说实话,我更喜欢一些看得见的权利。”
艾林可比他的父亲瓦兰许侯爵想得要更多,所谓的力量如果真那么好,教会为什么不垄断,而是分发出去。
况且他们对待安德鲁就像是实验品般,那股力量恐怕并不稳定,成功获得的概率未知,还有可能反噬。
所以他们需要更多的实验品,而他和侯爵极有可能是下一批实验品。
“我听到他们提起玛丽,还有克劳拉·德文希。总之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你小心,那股力量确实异于常人。”
艾洛薇当然不可能一点准备都没有,从知道是教会搞得鬼后,她就做足了准备,可惜的是玛丽送给她的东西越用越少。
“谢谢,我今天就不骂你了。”艾洛薇语气仿若施舍,她可不会因为艾林帮了忙就对他感恩戴德,不过是各取所需。
艾林嗤笑一声,“你最好活着出来再说这种话。”
他没有再前进,选择明哲保身,很快消失在黑暗之中。
“逃跑倒是快。”艾洛薇抬手让骑士们停下前进的步伐,独自一人走进这片被遗忘之地。
这座宫殿自从玛丽去世后,进行过几次大型的修缮和加建,原本位于城堡繁华之地的王后住所,如今反而被边缘化。
工匠还特意将这一片区域围起来,和主宫殿隔绝。
不知出于何种心态,古斯塔并没有毁去这一片区域,总不至于害怕再次遭受女巫的诅咒吧。
玛丽是一位真正女巫,艾洛薇很早就知道了。
这座宫中不仅不止布置了玛丽那道用于诅咒古斯塔一家的法阵,还有其他法阵的存在。
这些法阵隐藏多年,无人触发,而她恰好知道怎么启动这些法阵。教会这群黑巫师最好祈祷安德鲁状态还好,不然她就让他们感受一下什么才是正统的力量。
抬手扣门间,坠着流光溢彩珠子的银链从她手腕滑过。
无人回应,她抽出利剑,径直推门而入,眼前先是一间待客室。
墙上的壁画已经模糊不清,雕像散乱地倒在地上,艾洛薇来不及怀念,因为守卫的黑巫师朝她发起了诅咒。
有白珠护身的她,丝毫不畏惧任何诅咒,举起剑欺身向前——这些黑巫师一旦诅咒失去作用,他们本人不堪一击,比外面的废物骑士还要一无是处。
收拾掉烦人的黑巫师,会客厅内黑雾笼罩,这些雾气一时半会凝聚不成人形,不足为惧。
艾洛薇一脚踹开卧房大门,手中的剑完全没有停歇,挥砍向念咒的人群。
鲜血喷涌而出,被坎中的主教直到死亡前口中还在念念有词。
“搞什么,原来你不是黑巫师。”艾洛薇抽出染血的长剑。
部分教会成员因为畏惧停下了念咒,脚步微动想要逃离。
但艾洛薇的动作更迅速,不消片刻,整间房里除黑巫师外,所有的活人被她屠杀殆尽,全然不管任何人的求饶、威胁、命令。
法阵的蜡烛也被她弄得乱七八糟,满地狼藉。
黑巫师用剑是杀不死的,艾洛薇有些疲惫地坐在落灰的床上。床上闭目沉睡的正是安德鲁,他面容上的脓包已经扩散至整个胸膛。
这么看着,挺考验人的勇气的,艾洛薇觉得自己还是不够勇敢,只看了两眼飞快转移了视线。
不小心杀过头了,没来得及询问教会的人想对安德鲁做些什么,艾洛薇难得自我反省了两秒。
她随手抓了团黑雾过来,“嘿,你们想对安德鲁做什么?”
黑雾当然不可能回答她,剩下的黑雾挣扎着涌出了房间。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重新汇聚成人形,当务之急是远离这个女煞神。
但不幸的是,他们被禁锢在了一道法阵之中,离出口只余几步之遥。
艾洛薇提着剑缓缓走来,“奇怪,你们教会是怎么想到来玛丽的宫中布阵的,难道你们从不担心一位女巫住所里会不会布有防御法阵吗?”
“啊,我明白了,玛丽最后那段时日里太虚弱了,让你们误以为她不过是个半吊子女巫。”
众多黑影扭曲缠绕在一起,这种场面在闪电中显得十分诡异,但更诡谲的是艾洛薇脸上的微笑,“我,真的很讨厌有脏东西进到玛丽的住所。”
耀眼的白芒划破黑暗,艾洛薇启动了这座宫殿里最强的防御法阵。炫目的光彩甚至照亮了半边王宫,引得众人纷纷抬头望向此方向。
米凯坐在人体铺成的坐垫上休息,老实说铠甲硬邦邦的坐着挺不舒适的,但他实在懒得站着。
他仰头笑道:“死丫头,搞这么大动静。”
郊外的女巫,也目睹了这片光亮,靠着树休息的女巫呢喃:“是玛丽——”
被囚禁在教堂塔尖的阿方索也被这刺目的白光吸引,他先是一愣,随即听到教堂内部传来一阵兵荒马乱,明白这大概是行动失败了。
“也不知教皇冕下现在是什么表情,一定很精彩吧。”阿方索不由自主笑出声。
“是神迹!”宫中还醒着的女仆和侍卫,控制不住朝光亮的方向跪拜,她们的动静吸引了伊丽莎白。
伊丽莎白打开窗,任由雨水打在她的脸上,她眼中脑中都只余下这绚烂的光彩。
下一刻她踉跄着拿过画板和笔,迫不及待描摹起来,过往的焦虑不安,在这个瞬间烟飞云散,她只想将奇迹永存于画纸之上。
“小姐,今晚有极光!太不可思议了!”安娜遥指着天空。
克劳拉从繁琐的公文里抬头,粉色的天空中,黄绿色流光隐隐闪烁。星河在其中流淌。
她看得入神,浑然不觉安娜已经替她将文书收好,蜡烛熄灭。
等她反应过来时,安娜已经做好一切,催促她睡觉。
“总感觉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克劳拉站在窗边,朝着遥不可及的星空伸手,“艾洛薇要是再没有消息,我就要亲自回王都了。”
“您还是先休息吧,养好精神最重要。”安娜过来将窗户关好,窗帘拉上,用行动催促。
克劳拉顺从地回到床上,目送安娜离开,“晚安,安娜。”
“晚安,小姐。”
艾洛薇在床边坐了一晚上,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一定糟糕透了。
干涸的雨水和血水凝固着扒在她身上,头发也乱七八糟。
至少看到她的狮鹫骑士各个吓破了胆,安静收拾好卧房尸首,如有野兽追逐般逃离。
不过,安德鲁这副模样比她可怖多了。
安德鲁沉睡的时间里,艾洛薇想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事,感觉时间过得相当漫长。
“童话里每次都是王子拯救公主,我想那些作者估计没见过你吧。每次都等着我来救,笨蛋王子,不仅笨连貌美也丝毫不挨边。”
艾洛薇被自己逗笑,抱着一只膝盖望着窗外的天。下了几天的大雨终于停了,乌云隐隐有了消散的痕迹,要不了多久就可以看到太阳。
如果明天安德鲁醒不来,她就去抄了教堂。
如果后天醒不来,她就带兵攻打圣城。
反正不会有永远醒不来这种可能性。
晨曦终于突破了云层,撒向大地。安德鲁的睫毛微颤,从漫长的梦境中苏醒。
即使逆着光,他也认出了床边的身影——是艾洛薇,为什么她会清晨出现在他的床头,或许还是在梦境之中。
但是艾洛薇不给他再闭眼的机会,强行爬过来撑开他的眼皮,直直望进他的眼底。
“看样子还有自我意识。”艾洛薇神色一松,“早安,安德鲁。”
啊,原来不是做梦。